但在他身前,又有一峰拔起,为他搭上一阶。
一尊身披重甲的身影,浓眉如峰,宽眸如海。手持一杆青铜长戈,腰间挂着短剑。也站在武道二十六重天的极限高处,提戈往前一送,声如雷鸣:“武夫吴询,送王骜一程!”
王骜轰碎了天道屏障,轰开了永恒迷雾,也让世上武夫相信,武道真有绝巅。
“此路不通”的谶语,从此被打碎了!
如吴询、舒惟钧这样的武道巅峰人物,更是看得清楚,换成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王骜此等程度。
因为这时候他们才看明白,武道发展到现在,底座还不够厚实,还没有真正臻于极限。他们已经超越过往武者,但还没有走到真正进无可进的位置。
今天迈出这一步的,不管是谁,都会坠落。
唯有王骜,还能如此地接近绝巅。
他们必须要认可,也真正地认可了,王骜就是天下武道第一人。
所以兼修兵武如吴询,也奉上敬意!
吴询挥戈之后,又有一山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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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北境崛起的武夫,长得文质彬彬的曹玉衔。
其人轻甲负弓,身长手长。不声不响地拔起武道二十六重天的极限高峰,屹立在与吴询、舒惟钧平行的地方。
他只是一翻手,长弓已经在掌中。此弓纤长,瞧来很是轻盈,有一种稍稍用力就会将其折断的脆弱感。令人怀疑,它能送出多么惊人的箭。
曹玉衔随手一拉弦,弓已满月,箭似流星——
“武夫曹玉衔,为王骜开路!”
离弦只有一声微不可察的响,仿佛生恐摧残了此弓的纤身。
但这一箭飞出之后,顷刻咆哮如龙卷,翻滚怒海,扑开视野中的一切,生生将正在聚拢的永恒迷雾,又再一次贯穿了!
王骜眼前,一片澄阔。他眼中的山影,一霎间变得十分清晰,巍峨具体。
他踏上吴询送出的那一峰,登上更高一阶,眺望更清晰的绝巅,而身前又有一峰起。
那是一个锦衣玉面、细扇悬腰的男子,活脱脱四体不勤的模样,叫人很难信任他的武力。
但是他岿然在这武道世界里,不比哪一个武道宗师站得低。
他的扇子比一般的扇子要细,也比一般的扇子要长,乃是陨铁所铸,不展开的时候,像一柄重尺。
他不论风花雪月,不叹春秋易悲,只在山巅抱拳,遥对王骜的背影——
“武夫姬景禄,敬天下武道第一人!”
在过去的数十年,确定的现在,以及可以预见的将来,王骜无愧此名。
今天姬景禄不为任何人而战,只为心中的武道,献上武者的尊重。
武道的世界荒凉吗?
或许现在是的。
但是并不寂寞。
古往今来,总有武夫攀登。
六合八方,总有武意共鸣。
今天这四位武道宗师站在“此岸”,站在王骜最先出发的位置,其实根本看不到关于“彼岸”的一切,只看得到一个坠落的武夫。但他们相信王骜已经看到了,相信王骜能够抵达。
也奉上武者的敬意,贡献属于自己的力量。
他们与王骜没有任何交情,为武而已。
而王骜,往前走。
他的确不曾想过,通往武道绝巅的最后这一段路,竟然会走得这样轻松。
当世另外四位武道宗师,联手为他护道。
他往前一步,更上一阶,当他踏过姬景禄所送上的武道之峰,他的绝巅,已近在眼前。
在这最后的时刻,他没有嘶吼,没有呐喊,毫不激烈。未有高歌狂饮,不曾悲泣过往,只是抬起脚来,轻轻一跃——
他踩过的那些武道之峰,接连坠落。过往落足的痕迹,连接昨日、今日和明日。他的身体状态,仍然没有恢复到巅峰,但他轻松扛住了最后一段极道苦旅的重压,稳稳地……落在了实地。
这是多么轻描淡写的一步啊。
过往的长夜,过往的苦楚,仿佛微不足道。
今后的岁月,今后的人生,是隔世的风景。
道历三九二八年除夕。
武夫王骜,踏足绝巅!
从此修行世界,翻开新篇。从此武道世界,开辟新天!
站在武道绝巅上的王骜,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在绝巅回首,看到的不止是另外四位武道宗师的面容。他看到的是那漫长岁月里,一个个前赴后继的身影。
他看到的是一条起初狭窄、起点极低,而越来越宽阔、越来越抬高的路。自平地赴长岭,于荒丘立高原。
蜿蜒万里始见峰,方知人间有绝巅。
这一路好漫长!
这时他才明白。
他于生死关头,在无边迷雾海里所看到的那座山……
那座山其实是不存在的。
或者说,那座山本来不存在。
因他而存在。
自此而永在。
武道绝巅,孤峰兀立。
从此雄伫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