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易川似是受伤不轻,挣扎着两下却并未能够成功站起来。
此刻,遥远的崖畔上传来一阵呼啸的疾风,他刚撑起的半边身子就被一只黑色的靴子重重踏在了胸膛之上。
瞬间!
他胸膛之下传来气机爆裂的声响,叶易川口中喷涌出一大口鲜血,星星点点凄厉地溅洒在对方的衣摆间。
叶易川重新栽倒在雪地里。
厚厚积雪里所掩埋的锐刺荆棘,深深嵌入叶易川背后的皮肉之中。
鲜血自洁白的雪地里铺沿开来,如一张凄美的画轴。
“咳咳咳……咳咳!”
叶易川一边吐着血,模样凄惨,唇角且扭曲的勾起,发出破风箱般的笑声:“你眼下,必是恨惨了我吧。”
他抬起爬满猩红血丝的眼睛珠子,对于叶轻舟面上的森然杀机全然不惧。
他骤然一把死死握住胸膛上的那只脚腕,眼底怒恨交杂似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浓重炽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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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嘶声道:“就像是两百年前,娘自尽在我面前时,我恨惨了你一般!”
晴天霹雳的一句话。
叶轻舟压在腰间佩剑上的手掌狠狠一颤,声音也跟着颤抖了起来:“你说什么?!”
他骤然俯下身去,揪住正在癫笑着的叶易川的衣襟,将他重重扯坐起来,与之四目相对:
“你不是说,你娘她是病死的吗?!她怎会自尽?!她怎会自尽!”
叶轻舟拳头攥得死紧,可仍旧被叶易川极为轻松地挣脱推开了。
儿子毫不掩饰眼中对父亲的彻骨恨意。
他冷冷地盯着叶轻舟,呵呵一笑:“是啊,你说说,为何一个当娘的,会选择在自己儿子从学堂私塾下课归来后,自尽于家中房梁上。”
他反手抓住叶轻舟的衣襟,声音嘶哑得不像样:“我也想知道,娘她为何要自尽?就像我不明白我为何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一样。”
叶轻舟看着儿子悲痛恨意交加的眼神,心中无不泛起难言的苦楚:“这便是你背叛天玺剑宗的理由?你是为你娘的死,来报复我?”
叶易川哈哈大笑起来,眼中有泪光闪烁:“叶轻舟,你知不知晓我的同年是怎样度过的,学堂的同窗好友,回家都有父母相伴,热粥可食,可娘遭你遗弃,整日浑浑噩噩,疯癫难以自醒。
她好的时候自是极好的,会抱着我在树下看鸟檐归巢,朝霞落日。
可是每每当她发病的时候,看着我与你极像的那张脸,便是对我拳打脚踢,关在拆房里与黄狗一般圈颈蹲着,我毫无尊严地活着,与娘她终年浑浑噩噩,疯癫为伴。
可即便是这样,我仍旧期着盼着,我爹他是一个好人,他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终有一日,他一定会回到我和娘的身边,娘也会慢慢地好转起来,一家三口,养狗饲鸡,牧野山林。”
“可是我没有想到……”
谈及往事,叶易川面白如纸,泣笑似鬼:“可是我没有想到,我的父亲,竟然是一个不负责任的风流浪子。”
“哈哈哈,多么可笑,天玺十二剑剑主,轻舟剑,风流成性,半生玩弄风月,他爱的是纸醉金迷的不夜城,烟雨红尘里的青烟古巷,以至于世人只知风流剑而不知轻舟剑。”
“我的娘亲,只是他这一生摘花逐流中最为平凡的一株野草,因为太过于平凡,所以让人不易提防才有了我。
她那样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子如何能够不爱你这天下世人敬仰的大英雄。”
“你睡惯了红烛昏罗帐,偶尔一时新鲜折了娘亲她这根无檐庇佑的小草,在转身弃之遗忘,是不是觉得自己风流潇洒极了?”
叶轻舟嘴唇苍白,眼底满溢着某种极为沉重的情绪,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
“你怎会有如此想法,我对你娘从来都是真心相待,当年……”
“真心相待?”叶易川嗤笑打断,目光似是极为不屑,如看什么污秽之物一般:
“你这样夜夜当新郎的风流剑士,也有脸谈及真心二字,你若当真有心,又怎会弃我娘多年不顾,让她独自产子,独自养育我长大成人!”
他讥笑着:“也是,你这样高高在上的救世英雄,倾慕你的女子无数,愿意为你生儿育女的女人更是犹如过江锦鲤,你又怎会在乎她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女人。”
叶易川揪着他衣领的手指捏得苍白而颤抖,压抑在心中多年的秘密与不堪顷刻之间犹如洪水一般爆发了出来,让他疲倦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