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梦龙听了却很淡定,微笑着先朝申时行道:“元辅,塞上筑城一事其实也没那么难,前元都能做好的事,咱们大明岂有做不好的道理?何况这次筑城与新筑大宁不同,无须担心防务问题,所费将远小于筑大宁新城。梦龙虽非计相,但如今环洲公也在,诸位可以向环洲公证实一二。”
吴兑迎着数道灼灼目光,坦然道:“不错,所费当不超过新修大宁城之半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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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行沉吟道:“大宁城前后花了七十万两……”
这次他才起了个头,吴兑便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道:“元辅这算法可不对,大宁城修城本身的花费尚不及二十万,不仅前后用了大概三年时间,而且还包括了瓮城、内城以及官衙、军营在内,倘若分摊到每年,所费不过七万两罢了。
而所谓七十万两,剩下那五十万两更多是消耗在调动兵力、充实城中民众等方面,算是迁徙之费,而非建城之费,焉能笼统而论?”
这一次王锡爵插了一嘴,为申时行辩解道:“无论何费,总归是花在了大宁城不是么?大宁城既然要花费这些银子,于其西另建一城难道就不需要花费了?”
“荆石公此言差矣。”梁梦龙大摇其头,道:“新建大宁城时咱们尚缺经验,以至于不曾合理利用与调配资源。后来大司徒建议新修阜新城,行事时为朝廷新建城池找到了一条一石二鸟之计——移民当移难民,而非强征某地民户。”
他解释道:“难民留居原地,因为其田产屋宇皆轶,实则成为当地隐患,稍有不慎即可能成为暴民,故将之迁徙虽有所费,却总比事发后用兵要节省许多。
而近年来我大明各地均有不同程度之灾害,尤其以北方居多,灾民难民日盛。若能将之迁徙漠南新城,既可充实当地,又可分其土地、命其耕种,其所费虽然不菲,但数年或十数年后再看,恐怕反有结余。”
他口中这“结余”当然是说来自于日后的征税,这一点大家都明白。不过王锡爵却显然并不同意,道:“漠南之地虽广,然其并非耕地,鸣泉公所谓令其耕种,其何能耕种耶?”
本来这个说法是大家公认的,毕竟长城之外无耕地这个观点几乎是个共识。
然而这次偏偏出现了意外,梁梦龙笑着反问:“土默特耕种已有数十年之久,近二十年来甚至开辟了数十万亩之地,怎能说漠南无耕地?”
其实这话是他夸张了,实际上土默特开垦的耕地并没有这么多,大抵应该是十几万亩,但内阁诸位都不知道确切数据,只知道土默特这些年的确开垦了不少土地用做种田,种田的人主要就是早年间北逃的汉人及其后代。
这些身在土默特的汉人如今大概有十几万之多,平均来看大概是每人一亩地。不过,数不是这样算的,这里头并非人人都是青壮年男性,青壮年男性也并非人人都只是去种田。
实际上在土默特从事种田这一类农业生产的汉人劳动力大概只有四万多人,其他老弱妇孺占了一半以上。还有一些人则是从事其他职业,比如什么铁匠、木匠、篾匠、商人及其他手工业制造等等。
当然,不管实际数据如何,至少梁梦龙通过这个例子,的确证明了漠南地区可以进行农业生产这个观点——实情也是如此。
然而梁梦龙还不肯罢休,又接着朝朱翊钧拱了拱手,道:“臣有一个喜讯好教皇上知悉:除了种小麦之外,大司徒还曾对臣说过,他从西班牙人手里弄到了一种新作物,其根若鹅卵大小,可食且极管饱……”
“哦,你是说土豆吧?这事朕已经知道了啊,务实还曾经请客,朕和他一起品尝过呢。”朱翊钧哈哈一笑,不在意地道。
他说得轻松,却把几位阁老吓了一大跳。申时行、许国、王家屏、王锡爵四人同时起身,然后各自愣了一愣,最后还是身为首辅的申时行代表大家开口,肃然道:“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此番邦来物,尚未得知其温寒(中医用语,此时基本等于“属性”二字的意思),陛下岂能以身试之?此举过于随意,实轻天下也,望陛下今后切切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