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灵欺的就是何肖的平民身份,无法直接向军方高层过问这些事情,宁波知府想要知道这事到底是军方中哪一级机构在负责,那也只有曲余同自己公文去浙江都司问询。这一去一来,要问个结果起码得好几天了。等宁波府问清楚状况之后再派何肖来六横岛交涉,海汉人至少又拿下几个大岛了,这么东拖一下西拖一下,拖上一两个月,最终肯定能达成海汉人想要的结果。
以何肖的身份,就算明知马灵是在兜圈子,也没法向其火。于是他只能再次将矛头转向钱天敦:“钱老板,协助官府剿匪固然是义举,但此地是宁波府所辖,贵方的行动应当遵从宁波府的命令。若是因为剿匪而搞乱了地方,那就有失贵方出兵的初衷了,钱老板以为如何?”
“搞乱地方的不会是我们,而是我们的对手。”钱天敦不急不慢地说道:“我们只会为宁波府带来数不清的财富和安全有序的贸易环境,这点已经在两广和福建得到了很好的证明,如果何先生对此不了解,我们随时可以安排船送你去南方感受一下。”
何肖在这个时候当然不可能还有闲心去南方考察,他所肩负的任务是设法弄清海汉人的意图并尽可能限制他们的行动,而不是被海汉人一直牵着鼻子走。钱天敦一直绕来绕去不肯正面对应,何肖没别的办法只能把话说得更加直白了:“钱老板,相信你也知道在下是代表谁而来,对于你们目前的做法,我家大人是不太喜欢的。宁波府不是广州,也不是漳州,这里有这里的规矩。如果你们自恃武力强大就不尊重这里的规矩,那也会因此而得到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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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训?谁来?是你家大人还是宁波驻军?”钱天敦毫不避讳地将话顶了回去,慢慢抬手竖起两个指头:“我们通常只跟两种人打交道,一种是合作伙伴,另一种是敌人。截止目前,所有曾经试图与我们敌对,给我们制造麻烦的对手统统都失败了,我们并不惧怕任何对手,如果不信邪,欢迎来试一试。”
何肖没想到这钱天敦居然态度如此强硬,语气如此猖狂,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才好。他倒是很想说改日便兵六横岛收了你这逆贼,但看看对面的马灵一脸似笑非笑看好戏的神情,又只能把这话给咽了回去——军方搞不好已经跟海汉人同流合污了,要是先把狠话撩出去,到时候军方却不跟宁波府合作,这岂不是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钱天敦看何肖哑了火,这才和颜悦色地说道:“简单点,要钱的方式的简单点。你家大人担心的,不就是以后到手的银子会少吗?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承诺,只要你家大人肯跟我们合作,每年到手的银子非但不会少,而且还会有增加。要是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我们也会配合,帮你家大人刷一点政绩,必要时还可以帮忙出钱打通关节。银子,我们有得是,就看你家大人有没有本事来拿了。”
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行贿啊!何肖对于钱天敦的言论只能做出这样的评价了。以往三林帮虽然也会给曲余同送银子,但从来都不会公开说出来,更没有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何肖很想骂一句有钱了不起啊,但海汉人好像还真是处处都高出大明一截,要钱有钱,要兵有兵,这样骂过去除了显得自己穷酸似乎也不会有别的效果。
“你家大人要是对海汉的银子没兴趣,那也没关系,我想偌大的宁波府,总会有人感兴趣。谁跟我们合作,我们就扶谁上位。我们既然能在福建把许大人从把总送到一省总兵的位子上,当然也可以再在浙江扶持一位知府上来。十万两不够就二十万两,再不够就继续追加,直到把这个位子上的人变成我们的合作伙伴为止。只要能达成目的,这些银子就花得值。”钱天敦一脸嘲讽地看着何肖道:“就是不知道你家大人到时候有没有这个底气跟我们对着干?”
何肖气归气,但也知道钱天敦所说的这些也并非都是虚言,传闻中海汉富可敌国,加上他们这种嚣张直白的行事风格,还能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事?他的主人曲余同并非浙江本地人,如果海汉人真打算另行扶持本地官员,那曲余同作为异乡来客确实很容易处于劣势。海汉的银子未必能够很快把下层官员抬上来,但想要在宁波搞出些事情把曲余同弄走,却并不是一件难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