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笺舒闻言,冷笑道:“父亲真就偏心......人死了还如此兴师动众,侯爵,还要天子亲赐谥号......他区区苏凌,配么!......”
徐顗道:“配不配的.......不说,但这已经是臣子死后最大的哀荣了......公子请想......若苏凌未死,这消息不过是假消息,那何敢惊动天子,还要封侯赐谥?哪天苏凌活蹦乱跳的回来,他不是犯了欺君的大罪了么?......”
“欺君么?在别人眼里的确是弥天大罪......可是父亲看重的人,就算无君,欺君......那也是无罪的,这一点倒真的好说......”萧笺舒不动声色道。
“这只是我断定苏凌已死的第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据那斥候说,如今主公因苏凌之死哀思过度,伤了身体,头疾发作,卧床不起,不能理事......所以,有关苏凌一切的身后事的操持,都是主公点头之后,悉数由郭祭酒和程长史亲自操持的......”
徐顗刚说到此处,萧笺舒便已然再次倒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说......父亲卧床不起......无法理事了?......”
“确实如此啊......这么大的事,那斥候岂敢胡说?......所以,公子啊,徐顗以为,苏凌是真的已经死了,这消息......无误!”徐顗声音压得极低道。
萧笺舒半晌无言,似乎愣住了一样。
徐顗说完话后,眼眉低垂,等着萧笺舒开口,可是等了半晌,也未见萧笺舒说话,不由得有些疑惑,抬头偷偷地看了一眼萧笺舒。
只这一眼,徐顗心中便不由得一颤。
只见那萧笺舒脸上竟然没有任何的表情,木然无比,眼神也不知道看向哪里,竟还有些涣散,他就站在那里,不动、不言、不说、不笑。就如失了魂一般。
仿佛就是一个会呼吸的木桩子,神识被抽离了躯体,三魂七魄神游天外。
“公子......公......”
徐顗从未见过这样的萧笺舒,不由自主的,小心翼翼地唤着萧笺舒,生怕一个声音大些,真就会惊了萧笺舒似的。
然而他不过是只唤了萧笺舒两声,十分突然的,萧笺舒忽地笑了起来。
起初那笑声十分的小,若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渐渐的笑声稍大了一些,但闻之,却仍如婴儿啜泣一般。
这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
过了片刻,徐顗又朝着萧笺舒偷眼看去,却见萧笺舒的神情竟又有了变化。
方才是失魂一般的呆滞,现在却是嘴角微微翘起,嘴里隐隐可以看到几颗咬得死死的牙齿,看起来整个人表情颇为怪异,脸部的肌肉紧绷着,脖颈处的血管清晰可见。
他就那样似抽噎地笑着,声音不大,却十分费力,就像用了全身力气一般。
不仅如此,他嘴角虽然上翘,但隐隐可见的几颗牙紧紧咬着,那笑声就如从牙缝中勉强地挤出来似的。
而他整个人虽然这般笑着,但嘴巴和四周的肌肉一动都未动,只有那脖颈上的血管,随着他的笑声,不住地抽动着......抽动着......
徐顗心中又是一颤,觉得眼下的萧笺舒不知为何,竟没有了平素在自己面前温文尔雅、胸襟广大的感觉,反而看起来,竟有些恐怖的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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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种狰狞并不是五官挪移,呲牙咧嘴。
但却比那种看在眼里,看得清楚的狰狞,更让人感到害怕。
“公......公子......”徐顗的声音也发起颤来,整个身体也控制不住的微微抖动起来。
可是萧笺舒根本没有任何的回应,就是那样自顾自的笑着,虽然是笑,那笑声似笑如哭,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终于,他这个状态持续了一阵,方忽地仰天大笑起来,直笑的浑身抑制不住的抖动,胸口起伏,状如疯癫。
“公子......你......你没事吧......”徐顗仗着胆子问道。
萧笺舒的笑声戛然而止,忽地转过头来,看向徐顗,虽然没有再笑了,但眼角眉梢依旧是藏不住的笑意,他忽地使劲地拍着徐顗的双肩,声音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激动道:“徐顗啊......无事......我萧笺舒好得很啊......不过......徐顗兄弟方才说的什么消息......我有些走神了,可不可以再对我说一遍啊......”
说着,他满脸是笑地看着徐顗道。
徐顗顿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今日的萧笺舒怎么如此反常,不仅是反常,还似乎有些疯疯癫癫的不对头,他们方才不一直在说嘛,怎么他现在说自己没听清楚呢?
可是看萧笺舒如此反常的情形,他也不敢不按他说的做,只得勉为其难的低声道:“公子......方才咱们说......苏凌死了......这个消息应该是确切的......”
“哈哈哈......”萧笺舒再次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越发的癫狂起来。
“公子......您,您这是到底怎么了......”徐顗慌不迭地问道。
“我?我好得很!好得很啊......徐顗啊......苏凌死了......他竟然死了......而且啊......哈哈哈......”
他竟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笑了一阵,这才有些喘气道:“这消息是真的......苏凌他死了......真的活不了了......”
徐顗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道:“公子......若公子这般人,当喜怒不形于色......公子这样子,若是被人看到,告诉主公,您在天下为苏凌举哀之时,竟如此癫狂大笑,怕是......”
萧笺舒忽地哼了一声,似乎张狂地叫嚣道:“我怕甚么!我怕甚么!苏凌他死了,......劳资是名副其实的嫡长子!......苏凌既死,心腹大患已除!......我便谁也不怕了!......压抑了这许久......连笑笑都不成么?谁敢阴告我,我让他去找苏凌去!......”
徐顗闻言,又是一颤,只觉得冷汗涔涔,顺着额角往下淌。
萧笺舒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终于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亲切地拍了拍徐顗的肩膀道:“徐顗兄弟......实在是在苏凌的压制下,活的太久了些......方才一时无状,有些失态了......兄弟多多担待......”
徐顗这才长舒了口气道:“公子......看来你果真压抑得太久了......如今苏凌身死......主公病重,前线军心不稳......公子啊,此诚天赐公子良机啊......难道公子就不想做些什么?”
萧笺舒的眼神连续变换,看着徐顗,沉吟半晌,方沉声道:“徐顗兄弟......灞城的金猊卫......在前线战事不明,丞相病势沉重的时候......是不是要为丞相分忧啊......”
徐顗不动声色道:“金猊卫是公子的府兵......主公是公子的父亲......这此等事皆乃公子之家事也......因此,无需询问旁人......一切......只需公子一句话......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