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肖未晞抵达那个无菌舱之前,一个衣着整洁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先来到了舱门前,她的身后是一架老旧的大提琴。今天是谭玉涵的第五次化疗了,她的身体也不知道还会挺过多少次。
老人坐在袁派明的身边问:“里面的病人怎么样了?”
袁派明凝视着老人的面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能为她拉一首曲子吗?”袁派明轻轻地点头。
老人拍拍落在琴上的灰尘,奏响了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瞬间,在她那锈迹斑斑的大提琴里走出了哀伤的音符,低沉而奢华,哀伤而高雅,像是一朵朵的木槿盛放在阴暗的长廊里,冬日里的斜阳追随着那些音符将阳光留在超过窗棂的角落。在这个满是落叶世界,单调的剪影此刻被无限地拉长,长到了可以填充宇宙的星河。
袁派明听见了无菌仓内的呜咽声伴随着音乐 也伴随着午后的寒意飘动着,他跪在了老人面前哭喊道:“妈!是我把她害了,对不起!我们不想……”他无法再说出一个来,在大提琴浑厚的声音里,他将额头贴近冰凉的地板泣不成声。
那天谭玉涵的母亲再次拉住了她女儿的双手。那双枯萎的流着冰凉血液的粗糙的手,感受了这个女孩的一生。从呱呱坠地那一刻的稚嫩,到远离家乡时的滚烫,再到无菌室里的冰冷。
“妈,我想再听听你的琴声,那琴声太美了,美到我,现在还愿意活着,再疼也不怕了。”
“我可怜的姑娘,是妈对不住你。”老人把她们紧握的双手移送到了有阳光照射的地方。“妈帮你把它暖热,我的好姑娘,你受罪了。”
接下来的病房被拉赫·玛尼诺夫和大卫·波佩尔的音乐覆盖了。而爱与祝愿治愈着疾病,并憧憬着新的梦。
电话里袁派明听了肖未晞的讲述后,瞬间冒起冷汗来,他告诉了肖未晞实验室失火的经过,即便他隐瞒了许多地方,也让对面的肖未晞泣成泪人。三个曾经同甘共苦的人在大起大落命运的驱使下,同时聚集在了那间无菌舱中。他们痛哭、他们自责、他们埋怨着对方为什么不早些开口、他们埋怨着自己为什么隐瞒、他们回忆过去、他们回不到过去。最后,谭玉涵暂停了那个没有意义的悲伤之曲。
“我们该把宋学津救出来,资料在我的电脑上,”谭玉涵吃力地说:“我们都支持他,我们都相信他,袁派明,我就知道那些资料是证据,我就说一切都是值得的。”
“赵江南这个王八蛋,肖未晞,我要和你一起去,我要把他的皮亲手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