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
篪浑道人忽然笑了,他仰着脸,望着自己平生最害怕的那个人,喃喃道:“谢玄衣,这件事情的真相,应该没那么难猜吧。”
谢玄衣沉默。
“知道你在青州的,一共就那么些人。”
篪浑道人的语气带着三分悲哀,也带着三分同情:“你这一生,难道还有其他信得过的朋友?算来算去,无非就是那么些人,至于跑到南疆……来逼问我么?”
“……所以。”
谢玄衣面无表情道:“是谁?”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篪浑道人逐渐恢复了冷静。
死其实没那么可怕。
真正可怕的……是临死前的那一段时间。
不想死的人,会拼命挣扎。
而现在,篪浑道人已经想开了,他不再反抗,也不再挣扎,只是木然地看着那把飞剑,等待着自己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
大限已至,便没什么好怕的。
仔细想想。
他这一生最害怕的,最痛恨的,无非就是两人。
一个,是谢玄衣。
另外一个,便是白鬼。
对于谢玄衣的“怕”,乃是刻在骨子里的,对力量的畏惧。
北海一战,篪浑道人是为数不多,挨了谢玄衣一剑之后还活下来的幸存者。
这个名字,后面十年被无数人谈笑之时提到,可只有真正与之交锋,才会明白玄衣二字的重量。
而对白鬼的“怕”,则不太一样。
阴山三圣,高高在上,这种级别的大修士,几乎是南疆所有邪修可望而不可即的缥缈存在。
能够拜入白鬼座下,是篪浑道人这辈子最大的机遇。
也是最大的不幸。
成为邪修之人,怎会是一个正常人?境界越高,性格越是乖戾。
白鬼酷爱炼制阴尸,篪浑道人的“血炼”之术便是跟随白鬼后面修行得来……而想要跟在白鬼身后修行,自然要付出常人无法付出的代价。
谢玄衣皱起眉头。
沉疴剑气刺入篪浑道人的眉心,他这才发现,这位“洞天圆满”的邪修体内,游离充斥着无数阴祟气息。
这些阴祟气息互相冲突,却又极其巧妙的达成了一个平衡。
阴山主宗封山不出。
篪浑道人却可以得到“自由”。
这件事情,与篪浑道人体内的阴祟之气,联系在一起……谢玄衣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白鬼在篪浑道人体内,种下了“阴尸”。
换而言之。
篪浑道人自己,就是师尊驭灵之术选中的目标。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
篪浑道人喃喃说道:“当年白鬼之所以会信任我,把我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只是因为,我是他的一枚棋子,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抹杀我。”
而如今,他可以自由离开主宗。
便是因为白鬼找到了更好的棋子。
这也意味着……他在白鬼眼中,失去了作用。
“这十年,我是真的不敢破境。我生怕破境的那一刻,就会被驭灵之术夺取心湖……”
篪浑道人自嘲一笑,“即便你给我机会,我也不敢。”
死在谢玄衣剑下,很可怕。
但死在师尊手中,更可怕。
谢玄衣沉默地看着眼前男人,他当然不会因为这些话,就收回飞剑,只是沉疴激荡而出的剑意,稍稍收敛了一些。
“关于当年的事情,我没什么可说的。”
篪浑道人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眉心。
谢玄衣明白他的意思。
白鬼把篪浑道人带在身边,只是因为篪浑道人可以掌控。
南疆多的是蛊毒,尸种之类的术法。
篪浑道人的心湖,大概早就被白鬼刻下了“秘纹”。
一旦泄密,就会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