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惠屠提笔补充好药方,交给侍女,吩咐道:“按这个方子抓药,每天早晚各服一次。到了莲花盛开时节,可再采些新鲜莲子莲藕,清煮饮食。”
“那就这样吧,不打扰军容养病了。”李晔撑着大腿站了起来,道:“还望军容好好保重,美意延年。”
闻言,西门重遂点头道:“也祝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无极。”
话音落地,太医令惠屠嘴角抽抽了几下。
他还是头一回听到这老贼对圣人口称陛下这么正式郑重的礼仪之谓。
不管圣人心里怎么想,至少这一行所体现的诚心关切,西门重遂很是受用的。从来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南衙满朝文武无人问候,就连义子都有很多居心不良,暗中打探他情况怎么样。
圣人再落魄狼狈,到底还是天子。能不计前嫌,纡尊降贵出宫探望,殊为不易。
又想到杨复恭老狗出京赴任,圣人往日恩怨情仇一笔勾销,遣使至灞桥折柳赠如意相送……
变化非小啊,冉冉已有了帝王的容臣之量。
西门重遂有些欣慰。
眼下时局动荡,诸侯争霸,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一个从容持重的性格,面对诸多矛盾便是以油灭火。危若累卵的社稷太需要一个沉稳的天子来调和鼎鼐,燮理阴阳。
这样,他们这些传承百余年的中官家族也才有生存顽附的土壤呢。
圣人高高兴兴地走出了西门宅邸。
李晔紧紧握着的手,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温度。
他这一遭的筹算已经达到了!
埋伏笔、表关爱、示诚意,这才是他的意图。
当中官被节度使们上表威胁清君侧,当中官被南衙群臣变着花样诅咒讽刺,西门重遂一定会想起今日之事。
他就是要告诉西门重遂:
在你落难的时候,只有我这个傀儡主上关心你。当南衙北司都忙于争权夺利的时候,只有我这个皇帝还想着你这个军容,还惦记你好不好!
不论真心假意还是别有图谋,至少他装出了这个样子。
总之。
藩镇这个群体性的要命大敌当前,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对象,争取一切愿意回头而不帮助节度使的人。
“千秋万岁,长乐无极!”
回到蓬莱殿里,李晔心情明显大好,嘴里重复着这句话。皇帝的欣然让赵氏的脸上也浮现了笑意,吩咐宫女打来热水,要为圣人梳洗头发。
李晔见当下无事忙,叫道:“传翰林院今日当值的学士速来见我。”
“是。”
不多时,翰林学士独孤损来到。
李晔凝声道:“屯田令既下,而关内豪族皆不服我,无有理会,还有将校世家扬言造反,你立刻草一诫书作为最后通牒。再诏令耀武军使李嗣周、上宸军使李彦真、英武军左厢指挥使王从训、龙捷骑士使刘仙缘,各勒本兵,出城演武。有拒屯田者,超期不应者,作乱者,一概攻破宅邸,戮主犯。”
“陛下,请更思之!”独孤损闻言,低下头的猛地抬起,劝谏道:“陛下仁爱宽宏,臣位卑而多闻之。屯田养民,善政。但天生万物,各有其用。杀害甚多,伤天子之德。且三辅之地,王业根本,实不宜结怨民间。臣冒死陈奏,但诛首恶,杀一而儆百,余者付有司。”
李晔不解道:“我正是这个意思,学士何谏邪?”
他又不是疯子似的武夫,这样做只是为了推行屯田而已,斩一两个可恶典型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