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五、约君切勿负初心

“不过阿山,你一直跟我身后、听我指令,但总有一天我会不在,你要学会独当一面,想到了,那就去做,站出来,不准犹犹豫豫,我们都要保护好我们要守护的人或事。”

柳阿山低头抹泪,然后重重点头,他又压低嗓音,语气敬畏问道:

“老爷,这就是传说中的练气术吗?”

欧阳戎想了想,挥挥手道:“差不多吧。”

顿了顿,他点点头,透露了一点道:

“不过它有很多限制,本来只有我一人可以启动,但我收集你气机之后,可让你也能暂时借用半旬,这世间仅我们二人可用了。

“另外,它不可无限制佩戴,需定期补充紫……灵气维持,所以没有我注入特殊灵气,它就是一枚废品。”

“老爷,俺明白了。”

柳阿山松了口气,脸色犹豫了下,还是多嘴问了句:

“老爷为何不亲自去送叶姑娘,老爷不是向江州那边请假了吗?”

欧阳戎看了眼他,同样犹豫道:

“我有其他事做,时间来不及,只能由阿山代劳了。”

抿了抿嘴,他语气温和道:“阿山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或者要我帮忙之事?”

柳阿山不禁看了老爷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夜老爷对他们似乎出奇的有耐心,温声细语,甚至往日百忙的老爷,还来他家吃了一顿晚饭。

“没有了,老爷,俺明白了。”

柳阿山重重点头。

欧阳戎吐了口气,忽想起某事问:

“对了,去南陇跑一趟,不影响你和那姑娘的进度吧?听你阿妹说,都快谈婚论嫁了。”

他语气调笑。

亭内的气氛缓和了些。

柳阿山老脸微红,目光移开,挠头道:

“老爷,前日已经订亲了哩,俺与阿母已经把订亲礼送去,她家长辈好像也很满意俺,其实咱们这小地方也没这么多讲究,甚至现在就能把她接来这边。”

“那为何不去接来,让老爷我也瞧瞧?”

“这是老爷的宅子,怎能乱接人来住。”柳阿山摇摇头:“等老爷走了,俺就带阿母阿青回去住,到时候再说。”

“倒没想到是我成阻碍了。”

欧阳戎不好意思笑了下,稍息,他脸色转肃,将蜃兽假面递出:

“那就祝阿山明日一路顺风了。”

柳阿山两手接过,郑重点头。

就像欧阳戎说最后一次请他帮忙,这木讷汉子同样最后一次弯腰低头,拱手道:

“是,老爷。”

一刻钟后。

离开柳阿山一家住处,欧阳戎夜归梅林小院。

今夜星疏,月光却甚是明亮。

皎洁月光下,他缓缓停步,遥遥望着前方梅林小院中一间灯火未灭的屋子。

就像海上一处不灭的灯塔。

忽想起,当初刚在东林寺苏醒,除了婶娘、秀发和善导大师等方外之人,欧阳戎认识的第一户龙城人家,就是柳阿山一家。

也是因为对柳阿山这一家人生活面貌的了解,他侧面知晓了山下那些受灾的龙城百姓们的存活处境。

只是那时,欧阳戎自信满满,觉得身怀前世知识的自己无所不能,正义感爆棚的站出来,治疗为了救原身、卧病在床的柳阿山,后来又为了积攒兑换福报的功德、同时完成这一世原身的治水夙愿,他义无反顾的下山。

然后便是建赈灾营、智斗粮商、肢解柳家、修折翼渠……欧阳戎一路被这复杂局势推攘着前进,脚步再难停下,直到现今,才稍稍松口气,驻足回望,悄悄卸任。

而那一夜在东林寺,他替褪衣献身的阿青披上衣裳、留下治病药方离开阿山家后,返回三慧院的夜路上,欧阳戎也是像这样在月下驻足,遥望到远处房屋内、为他而留的一粒灯火。

犹记得当时的心境,也是和此刻一样、出奇的宁静安详吧?

“约君切勿负初心,天上人间均一是。”

欧阳戎喃喃。

……

欧阳县令请假归乡祭祖了。

这件事今日在龙城县衙内从传开,不过并没有引起太多人在意。

毕竟为官一任,偶有请假也是常事。

况且刁县丞还在,没什么好摸鱼偷懒的。

龙城县衙的官吏,眼下正在刁县丞带头下,准备本月十五的折翼渠完工庆典,据说到时候柳子安会邀请不少江州的商贾富人,颇为热闹。

到时候刁县丞也会代替归乡的欧阳戎县令上台简单讲两句。

所以年轻县令的无声请假,并没有在公署内引起多少波澜,一切如常,其实按照刁县丞的溜须拍马,是准备带着一众下属们去送行的,不过却被欧阳戎果断且强硬的拒绝了,让他们各忙自己事去。

众人倒也没强求。

主要是相处这么久,知道这位县令大人不是说什么客套话的人。

于是今日午后,彭郎渡码头的人流并不多。

只有一艘官船停靠岸边,有奴仆力夫们,搬运行李,上上下下。

这些行李都是用马车从鹿鸣街梅鹿苑那边搬来,其中还有不少书箱书卷。

也不知道这位欧阳县令请假回乡一趟,带这么多书卷回去干嘛,都快把梅鹿苑搬空了。

不过这些并没有引起多少怀疑。

今日前来码头送行的人寥寥无几。

龙城县的大多数百姓们都不知道那位萝卜县令请假暂离的事情,而且又不是什么调任离去、永不归来,自然没必要整什么十里相送、父老乡亲赠万民伞啥的苦情戏码。

不过离闲一家人倒是闻风前来码头相送,毕竟梅鹿苑就在苏府隔壁,这么大的搬家动静,自是瞒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