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长史不小心顶撞到了公公,让公公见笑了,别和他一般见识。”
胡夫也适时的上前一步,拉了拉张誉袖口,似是塞了些东西进去,熟络笑说:
“张公公这边请,几月没见,张公公真是愈发抖擞精神,这次赶来江州为陛下宣旨,真是辛苦了……咱家提前在浔阳楼备了一座酒席,张公公请移步……”
传旨太监张誉脸色阴沉,先是朝内侍省晚辈胡夫摆了摆手:
“抱歉胡公公,杂家还要回京复命,酒席是去不了了,杂家也怕喝酒误事啊……好意心领了,下次吧。”
然后,这位苍白老宦官笼袖掂量了下袖内有些沉甸甸的冰凉硬物。
他眼睛看向悄悄藏住欧阳良翰奏折与官服的离闲,声线有些尖道:
“王爷,此乃圣人真诏,给杂家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假传伪诏啊。”
老宦官示意了下手中诏书。
“这是自然。”
离闲迅速点头。
“圣上圣明。”
包括作壁上观的林诚、王冷然在内的一众江州官吏应和。
张誉这才脸色稍有缓和。
像是忘记了,不再提刚刚之事。
少顷,他继续宣诏,欧阳戎本是这回领诏书的头几人,不过眼下暂时略过了他,宣诏完毕,林诚等官吏领命离去。
四下无人时,张誉对依旧陪行的离闲、胡夫道:
“王爷,胡公公,杂家权且当作欧阳长史是宿醉未醒了,刚刚说的那些话,这么多人听到,肯定会被无聊与有心之人传回京城,让圣人听到一些,这几乎是肯定的,这点杂家明说。
“这些醉话会不会上秤,杂家不清楚,但杂家斗胆提点一句,让欧阳长史酒醒后,赶紧来领陛下诏书,接下江南督造左使职务,老老实实在星子坊造像,另外,圣主在北,叫他面北磕几个头,态度诚恳点……杂家会如实禀告一下,说不得圣人爱才,见其苦劳,龙颜笑笑,不拘一格,就过去了。”
“多谢公公提点。”
离闲严肃点头。
老宦官摆摆手:
“杂家傍晚时分走,下午会再来,还有半天的时间,再醉的酒,下午也该醒了吧。”
说完,老宦官重新登上官船。
离闲见状,匆匆返回浔阳王府,在书斋召集众人,脸色焦急道:
“檀郎现在在哪?”
燕六郎面露难色的开口:
“在监察院,明府简直倔的像头驴,谢姑娘和容真女史怕又去顶撞张公公,以扣押禁足的名义,把他按在监察院。”
离裹儿拿起离闲刚刚进书斋后丢在桌上的深蓝封面奏折还有绯红五品官服,眸子静静浏览了遍奏折,粉唇微微叹了口气:
“幸亏咱们反应的快,拦住了,欧阳良翰的这封奏折绝对不能递到京城祖母的案前,否则事态就严重了,和林诚倒无所谓,但是却把欧阳良翰和魏王府的矛盾也摆在了桌面上,到那时,就是你死我活的争斗,最后还是看祖母选谁,朝堂上只能留下其中一方……”
她掩上这份奏折,直接塞进面前的瑞兽火炉中,看着它在炭火中烧成飞灰,眯眸说道:
“最让人担忧的是,那时候,父王和谢先生,还有夫子、沈大人那边肯定也不能坐视不理……要是投身其中,争斗愈演愈烈,又是一轮激烈的离卫之争……到时候就真的难以收场了。”
离大郎正接过韦眉冷脸递出的冰袋敷青紫眼圈,忽然开口:
“檀郎早上去浔阳渡前,特意叮嘱我,要我回去后,和阿妹务必劝住父王,不可以冲动行事。”
心里默默盘算上书给母皇说情的离闲动作顿住。
书斋内的众人皆沉默下来。
韦眉叹气:
“他早早担心七郎冲动行事、牵扯进去,那他自己还冲动作何,埋头往火坑里跳?檀郎这不是…偏向虎山行吗。”
“是啊。”离大郎满脸无奈道:“所以当时听到后,我哪里知道檀郎原来是这个意思,后面会那样做……”
韦眉瞪了长子一眼,恨铁不成钢道:
“不是让你好好跟着檀郎,开导下他吗,他异样反常,伱就没早点发现?”
离大郎面露难色:
“檀郎那么聪明,有些事他不说,别人真难知道,他也不会表现出来……”
离裹儿摇摇头,替阿兄说话:
“别说大郎了,我也有些意外……我知道欧阳良翰心里不满,林诚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但咱们已经不是龙城那样一无所有、退一步就是无底深渊,现在可以稍微退步一下、降低一下底线的,毕竟家底厚了,人自然也多了牵挂,总会遇到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