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了许久的东西,本以为颇费周折,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拿到手了。
赵荣不禁看向那张发丝轻动的清丽脸蛋。
“你看什么!”她微含羞怒,眼睛睁得很大。
“表妹,你这么轻易就给我了?”
“你能来如约而来”她说到一半又不愿这样回应,转而道:“这玄天指我又不稀罕,唯你将它当宝。”
赵荣笑了笑:“多谢,既然已拿到秘籍,那我可要告辞了。”
任盈盈闻言一窒,垂眸不再看他:“你若想走,现在便可以走了。”
“天下间谁能拦得住潇湘剑神呀。”
听她语气清冷,又见她俏脸飞霜。
赵荣笑道:
“妄言妄言,开个玩笑。”
“此次特意上会稽山与表妹过中秋,当一道赏月,饮桂花佳酿。”
若是旁人与她开这样的玩笑,早就冷着脸赶人了。
此时心中也想将这可恶小子赶走,可知他是什么样的人物,赶走了恐怕就再难回来,心中又有点舍不得。
又想着这小子本就可恶,说些可恶的话确实正常。
任盈盈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来。
原来这竹屋之后另有乾坤。
穿过竹林往深处走别有盛景,溪流的源头是一片水杉林,那水浅处不及三尺,深处约摸丈许,中间是一条栈道。
栈道最前方已浸泡在水中,上方有个小木屋,前后通透,顶盖茅草。
与任盈盈一道进了木屋中,前边是一方抻出水面的木台,上方有一火炉,旁边搁着木炭,几坛酒密封着,坛有新泥,与白玉莲花温酒器放在一排。
侧边有个花架,顶上是花,下面竹格中摆着早就准备好的吃食。
更有一把瑶琴,一管玉箫。
小香炉中燃着熏球,一股淡淡草药香味能将蚊蝇驱走。
此时日光穿过秋日水杉,落在杉林下的湖面上。
赵荣一眼望去,棕红的杉林与湛蓝的湖水交织,宛如天上清池,偶尔鸟雀飞掠,抄水而过。
这画面绝美,乃隐者所求,更是诗人流连忘返之地。
棕红山林倒映水中如火。
正有一湖倒影一湖诗,半湖火焰半湖蓝。
“坐。”
让赵荣没想到的是,任盈盈从木屋中取来两把小竹椅,还有两根钓竿。
她那柳眉轻轻一挑,颇有挑衅意味。
赵荣笑着接了过来,坐下来与她一道垂钓。
两钩香饵,钓这山湖杉国。
不多时,表妹频频中鱼,竹篓中鱼儿欢跳。
姑苏表哥亦有渔获,一条小鲫,柳叶宽大,两寸长短。
少女眉眼笑意更浓。
“你在黑木崖也经常垂钓?”
“那又怎么可能。”
“黑木崖是打打杀杀,互相算计的地方,哪会垂钓,今日我是第一次钓鱼。”
她笑道:“不过,某位剑神水性极佳,更在潭湖湘水上纵横,怎么钓技如此稀松。”
赵荣没好气地说道:“我撒网的。”
“哗啦”一声水响,任盈盈又钓起一只手长宽鲫。
赵荣察觉到不对。
“我们换一个位置。”
“不钓了,你又输了。”
“比琴曲不是我的对手,钓技更不如我,潇湘剑神不过如此。”
她笑着收起鱼篓,都说中秋鱼美,便将小鱼放走,大鱼留下做菜。
赵荣朝她方才的位置抛杆,很快一条大鱼就尾拍水面,被他钓了上来。
“你使诈,定是昨夜在此做过窝底。”
任盈盈哼了一声:“谁叫你方才说什么拿了秘籍就走的话戏弄我。”
“本来这个位置是让你钓的,你惹我生气,我就不想叫你高兴了。”
赵荣笑了笑,不与她计较。
木屋旁的菜都是早间做好的,此时热一下就能吃,就连那鱼也早调好汤汁,丢入其中煮熟便可入味。
午时用了饭菜。
他们又喝了不少桂花酒。
任盈盈将那玉箫送与他,又弹奏起那一曲沧海一声笑。
她知道这一曲,赵荣是可以合奏的。
琴箫之声,回荡在杉林湖水之间。
时间过得极快,他们聊聊江湖事,谈谈曲子,任盈盈又纠正他的《梅花三弄》,转眼晚饭都已用过。
回到前方竹屋,月亮正圆。
新酒再开两坛,他们坐在竹屋的屋顶上。
任盈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感觉江湖离自己很远,她从未有过这般轻松疏朗的时刻。
清辉让那绝色容颜更加清丽,眼眸之中清光平铺。
她幽幽看向一旁躺在屋顶、头枕双臂的少年。
忽然间又想到什么,感觉江湖抛也抛不开,不由将整坛桂花酒抱起来,连续喝了几口下去。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没有。”
“那”
“只是江湖浪涌,由不得人。”
赵荣能体会她的话:“东方不败待你如何?”
“极好。”
任盈盈道:“东方叔叔叫人佩服,他将仇人培养在身边,给予高位,指点武艺,这便是天下第一的气魄。”
她侧目看来:“你那样聪明,又与曲洋相熟,肯定猜到我要去干什么。”
赵荣没有否认,望了她一眼:“你要我帮忙?”
“不要。”
她把酒坛放下,也看向夜空:“你只认识表妹,又不识圣姑,更何况江南四友与你交好。”
“他们四人虽然隐居梅庄,但对神教只是失望,却比你想象中要忠心。”
“你想带他们回衡山,多半是很难很难的。”
赵荣正思索她的话,又听到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其实也有办法。”
“等我爹重出江湖,黑木崖必然要到梅庄问罪,那是死罪,杨莲亭也不会因为他们看守多年而念旧情。”
“你等这些人上门问罪,这四人最后的念想便没了,这时出手,他们一定会随你去衡山。”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样一来,你的目的就达成了。”
“上次我去梅庄,这四人对我也极为有礼,可他们看押我爹十多年,我对他们难生感激,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叮嘱手下人,不会打杀他们。”
赵荣没想到她已经考虑得这般周到。
“那岂不是叫你处处为难?”
她还是躺着瞧月亮,眼睛却稍稍斜向他这边:
“你上次说过什么话,可还记得?”
赵荣的大脑飞速运转,笑道:“表哥与表妹的关系,自然极好。”
任盈盈露出一丝笑意:“既然如此,这有什么为难的。”
“衡山派的底蕴到底差了这一些,梅庄这四人与你派志趣相投,他们实力不差,又能带些传承过去。”
“倒是好归宿。”
“我也能知晓黑木崖何时派人南下,若你没有足够的人手打探消息,那就在临安等着,我会告诉你。”
赵荣笑着起身,拿起旁边的酒坛子:“来,敬这轮明月,也敬你。”
“砰~”
那清脆的酒坛碰响,似乎再多用一分力气,酒坛就要裂开。
任盈盈与他同饮,放下酒又道:“若江湖事了”
她停顿一下,赵荣顺势问:“江湖事了,又如何?”
“我就找个地方退出江湖,不再理会什么正邪两道。”
赵荣又问:“会是哪里?就在此地吗?”
她摇了摇头。
赵荣又猜:“洛阳绿竹巷?”
少女微带薄怒瞪了他一眼,觉得他其实也很笨,又马上扭过头来,不去看他。
“那是哪里?”赵荣反而好奇了。
她对着月亮,脑海中闪过那天梅庄前的风雪,她还背着那把瑶琴,手中还有油纸伞。
心中有一丝羞怯,却又徐徐念着:
“江南偏乡,太湖之畔,姑苏燕子坞。”
赵荣没有再回话,又邀请月亮共饮一杯。
风雪山神庙的记忆再度涌现。
这一晚,赵荣又在竹屋外院落中的竹椅上对付了整夜。
当然,他多了一张柔软靠被,怎么都要比山神庙舒服。
皎洁的月光如同银河洒落,清辉如被,怀抱秋风,倒也有几分惬意。
竹屋中的少女很晚很晚才睡着,几次猫着步子到窗边瞧,看他有没有睡下。
偏偏月亮那般明亮。
月下少年总是叫她看得清清楚楚。
心中忆起一些可恶叫人恼恨的事,可是朝他一瞧,又能让人欢喜,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果然
第二日一早等任盈盈醒来时,外边哪里还有人影。
她看到竹椅上有几片竹叶,上面刻着字:
“表妹,有人来探望你,我就不与你打招呼了。”
“我先去临安,还是上次住过的地方。”
这一天.赶着中秋之后上山拜见圣姑之人,一个个都狼狈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