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海东也忍不住向后面望去，他心中甚至涌起了给纪敏川竖起大拇指的冲动。因为这份证据实在是太过独特和出色，堪称他多年职业生涯中所见过的最为详实、最为特别的举报材料。

这份材料是以论文的形式呈现的，光是那目录就整整占据了 10 页，而整个材料竟然多达 200 多页。其中不仅有清晰的照片，直观的统计图，甚至还有基于大数据的深入分析。每一项数据、每一张图片都仿佛在诉说着应欢的罪行，让人一目了然。

纪敏川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心中暗自感慨，还真得感谢应欢把他弄到档案室去坐冷板凳，若不是那段清闲的时光，他哪能有如此充足的时间和精力弄出这样一份堪称“著作”的举报材料。

李维康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别说纪委的专业同志了，就算是他这个并非纪检干部出身的人，仅仅是粗略一看，都能清晰地判断出，这应欢，今天绝对是在劫难逃了。

而且，当李维康看到应欢上报的数据被纪敏川用一大堆复杂的公式和鲜明的对比图证明是作假时，他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就连他都恨不得立刻将应欢严惩，这种弄虚作假的行为严重损害了临海市的利益和形象。

“维康同志，你怎么看？”在李维康的地盘上，秦朗还是出于尊重，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怎么看？我能怎么看，难道我还能硬保应欢吗？你要是给我面子，这件事就不会公开化处理，现在才猫哭耗子，假慈悲。”李维康心里虽然对秦朗已经充满了不满，但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毕竟，眼前的秦朗不仅是同为省委常委的二把手，更是如今江东省主持工作的主要领导，李维康无论心中有多大的怨气，也绝对不敢在秦朗面前公然唱反调。

李维康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对着莫康华说道：“市纪委对举报材料进行进一步鉴定，先将应欢留置，依法依纪办理。”

“秦省长，您看这样处理是否可行。”李维康尽管内心不情愿，但还是象征性地询问了秦朗的意见。

秦朗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随后转头看向莫康华，问道：“康华同志，这份材料从你的纪委专业眼光来看，是否有问题？”

莫康华深知此刻应欢已经是铁板上的鱿鱼，没有翻身的可能，他自然没必要去得罪省长这尊真佛。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直接回答道：“材料属实，虽然需要技术上的鉴定，但以我多年办案的经验来看，应该没有问题。”

此话一出，纪敏川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心里清楚，这下应欢是绝对跑不掉了。就算自己以后再无提拔的可能，那也无所谓了。至少，他用自己的方式，向官场上的一些歪风邪气勇敢地宣了战，他问心无愧。

其他人也纷纷将目光投向纪敏川，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对他敢于揭露腐败的佩服，觉得他是正义的勇士，为了真理不惜一切代价；也有对他未来的同情，认为这纪敏川把路走窄了，在官场上如此激进，哪个领导会喜欢和重用这种收集罪证，直接打小报告打到省长那里的人呢；还有对他嗤之以鼻的，觉得他非要做那只与众不同、格格不入的乌鸦，自讨苦吃。

秦朗扫视了一下台下众人各异的表情，随后将目光转向李维康，说道：“据了解，这纪敏川同志的举报不是一次两次，但都石沉大海，不然也不会以如此特殊的形式到我手里。”

“我没有收到任何举报。”李维康连忙撇清自己的关系，试图证明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清白。

“那说明你被架空了，和基层干部疏远了。GDP 固然是重要指标，但虚假的 GDP 不仅仅是几个数字，它影响的是全省百姓的生活水平的真实反映。应欢只是一个处级干部，怎么处理，是你们临海市的事情，但市纪委也要自查自纠，举一反三，是不是纪委内部也存在一些问题，打铁还需自身硬啊。”秦朗语重心长地教育着李维康，他的目光坚定而严肃，希望李维康能够深刻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李维康在这种形势下，也只好连连点头，说道：“坚决落实秦省长的指示。”其实，对于秦朗来说，弄不弄倒应欢，他并不是特别感兴趣。真正让他关注的是纪敏川，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高材生，被埋没在这样的环境中，实在是太可惜了。

有时候，想想也的确可笑，一个毕业于华清大学的博士，当年的市状元，居然被一个大专艺术学院毕业的应欢压制得如此凄惨，不得已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向自己这个懂“密码”的省长传递消息。

秦朗惜才，他更要向江东省全省的干部传递一种明确的信息，那就是他秦朗敢于任用，也愿意扶持真正为党、为国家、为人民的同志。

秦朗缓缓起身，对着纪敏川问道：“敏川同志，之前省政府的征文，你是省委党校盲评的前十，我定的第一。当初举办这个征文，一来是为江东省的发展出谋划策，二来也是想选一个文笔思路不错的秘书。现在我正式代表省政府，也是我个人向你征求意见，调你到省政府秘书处，作我的秘书，你可愿意？”

纪敏川万万没想到，自己原本只是抱着和应欢同归于尽的决心，却意外地得到了秦省长的青睐。

一个亲临现场主持正义，敢为自己得罪另外一位省委常委的领导，这样的伯乐去哪里找？这一刻，纪敏川不仅仅是获得了事业上的新生，更是明确了自己未来的方向。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要以秦省长为榜样，以人民的名义，坚定不移地笔直向前。

“我愿意！”纪敏川站得直挺挺的，回答得没有任何委婉和犹豫。

随后，秦朗对厉海东说道：“手续你抓紧办一下啊，明天让纪敏川报到，他本来就是博士选调生，以现在的年限，直接定级，省政府正处级秘书。”

刚刚招商局的同事们无论之前对纪敏川是什么态度，现在看他怎么看，怎么顺眼。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小子，发达了啊！省长秘书，一鸣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