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剩下的三分之二人中,又有一半的人马上听懂了他所说的话,见到他望过来微微颌首。
而剩下的人,也在窃窃私语中,眼神透露出复杂的意味。
“我是从小领地过来的,所以更清楚富足的粮食以及安稳的生活,对于已经在废土挣扎了八年的幸存者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所以,粮食风波一旦爆发,我想我如果仍然在之前的领地,第一时间要做的便是...”
“大迁徙!”
哗啦!
是餐具被碰倒,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下意识的循着方向去看,一众初代陈氏成员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均是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愕然。
在来之前,他们并不害怕这来自小领地的“苏有宗”猜到一些东西。
毕竟知道和说出来,说出来和说的透彻,完全是几码事。
可现在,情况完全发生了改变!
在发觉苏摩不仅知道,甚至知道的东西有可能不比他们少时。
失去了这种信息上的绝对碾压,回到了比拼智商的环节。
庸才,难免有点下意识的惧怕天才。
“继续!”陈审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沉默,也让愣住的众人回过神来。
但下一秒。
可能在陈审说出这两个字时,自己都没察觉到语气的变化,旁边的人却敏锐的感觉到。
陈审的语气中,明显加重了几分,多了一抹很少有的重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航行于江湖之间的小船,承受不了大海的风浪,穿行于波涛之中的巨船,到了水浅处也会搁浅,我们身处内陆,尝试着用大坝来调控流入水的质量和速度,以此来控制小船在航行之中,尽可能不受到突然变化带来的影响,稳稳前行”
“但有一个难以忽视的点,水的数量,其实并不固定,它是在不断减少的,哪怕我们的船只再小,水也总有用完的那一天,也会有搁浅的时候”
“我们其实并不自信现在座下的小船能抗衡风浪的冲击,也并不自信能在同一片湖泊中狭路相逢勇者胜,所以我们在不断尝试着用各种方式,来减少风险真正降临时,所要面对的威胁”
“可船的方向看似很随机,可以往东,可以往西,但其实,却只有两条”
“前进或者后退!”
“继续!”这一次,还没等苏摩的话音完全停止,陈审的声音便马上响起。
下一秒,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又长吸一口气:“苏有宗,那如果你是架船的人,你会选择前进,还是选择后退!”
嘶。
陈审说完,在场不由响起一股倒吸冷气的声音。
在来之前他们下意识的以为陈审应该不会亲自下场,只会倾听他们之间的辩论来得出结果。
可谁也没想到,这苏有宗只是三言两语过后,场面完全已经成了两人的舞台,其他人都成了陪衬。
甚至要是段位低点,都已经第一时间听不明白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种情形上一次见,还是陈审和封天民两人在会议室时。
只是那时,两人一个是希望市市长,一个是北部战区的指挥长,身份尊贵异常,哪能是现在相比。
“陈市长,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哪能决定船只的方向呢”
“可我就想听听你到底会如何选择”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选呢?”
“我不信,况且就算你不选,也会有人逼着你选,水在流,船在动,只要不上岸哪能说停就停”
三言两语间,陈审的语气已经越来越高,面具后方的皮肤也跟着绷紧起来。
并且到现在,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已经彻底失态,没了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选择。
但那又如何。
他一点不在乎,他只在乎这么长时间以来,已经再没有一个人敢如此和他正面对话。
甚至敢以教训的口吻,在这里指指点点他。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眼前这男人,接下来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是选择和自己同一条路,未来成为同行扶持的战友。
还是选择和自己完全相反,仅仅是眼下,便成为“敌人”。
“陈市长,你不是自己也说了,水在流,船在动吗”
“你为什么会一直觉得是开船的人掌握航行的方向呢,难道不是水流在决定船只方向吗?”
“顺水而行,事半功倍,逆水而行,艰难险阻”
“船长,是船只的灵魂,每一次做出航向变动,都是为了避开航行过程中的危险”
“但这变动,绝不是水流意志的衍生,绝不是船只意志的拓展,如果妄图控制水流的方向,只会让船只倾覆的速度更快!”
同样的夜晚,同一片星空下,每个人的观念都有不同的表现方式。
贪恋荣华富贵的人,从来都不会理解那些愿意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为什么如此勇敢。
默默前行的苦行僧,从来也不会想通所谓的彼岸到底在何方,如何前行才能抵达。
面对陈审,苏摩从来都不想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下去,将其变成自己的附属人格。
但事实表明,不是每个人都会和他一般坚定且睿智,也不是每个人掉入旋涡都有爬出来的机会。
听完表述,陈审顿了顿,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但他却出乎意料的并没有选择继续追问下去,反而是带着一丝颤抖转移了话题:“我下午听姜彪说,你的自在良坊好像要申请交易许可证,正好今晚我吃饱了不太乏,会在办公室里加会班,你要是有时间,可以来市长办公室找我办理”
“记得早点过来,可能...我十点就会下班?”
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