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棉球擦拭着开光的各部位,爸爸的眼眶愈加发红。下面就是需要起灵去遗体告别厅,张姥让我爸和我爸的几个发小将爷爷抬到一个铁皮推车上。我爸是家里长子,所以要抬爷爷的头部,这叫长子抱头,其他的几个叔叔抬腰,脚一共五个人。长子抱头一是表示儿子们的孝顺,二是表示死者有福气,后继有人,但如没有儿子,抱头抱脚则由女婿或侄子、外甥们来担任。
铁皮推车被盖上了厚厚的铁盖,大家都轻手轻脚。推车被推到了遗体冷藏厅的门口。
张姥招呼着大家出去。我爸妈,二叔二婶,小姑小姑父跪在第一排。我和二叔家的妹妹跪在第二排。
二叔抱着这几天烧纸用的红色瓦盆,按这边的讲究是老二抱盆,老大摔盆。起灵前要将灵前祭奠时烧纸用过的瓦盆摔碎,这个盆子称为“孝子盆”,“阴阳盆”,“丧盆子”,“吉祥盆”。摔得越碎越好,代表死者就能把瓦盆一起带走到阴间。
摔了盆,就表示逝者从此就与人世间隔离了,阴阳两隔离。而摔盆之声就是告诉那些,有可能没有离开的冤魂野鬼,赶紧离开。顺便也给死者提醒一下,安心走吧,不用再惦念家人了,一路走好。当自己的亲人过世以后,面对亲人去世,活着的人心里的悲痛一定要宣泄一番才行。摔盆子就是发泄自己的悲伤心情,摔得越碎说明自己越痛苦。中国人讲究“碎碎平安”,只有把瓦盆摔得粉碎,才能让逝者平安上路,路上平安,当然,家人也会得到平安。
张姥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人都齐了。示意二叔把瓦盆递给我爸,让我爸把盆举过头顶,张姥清了清嗓子
“头顶金盆跪尘埃,亲朋好友两边排,孝子贤孙灵前跪,护送亡人上瑶台。”
“爸爸!一路走好!”
张姥说完,我爸红着眼眶把瓦盆朝着地上垫着的一块红砖摔去,地上垫着的这块红砖叫吉祥砖,亲朋捡回去有镇宅的效果。随着瓦盆哗啦一声,碎了一地,哀乐团演奏哀乐随即响起。
二胖叔给我递来一个花幡。让我扛在肩上,在我们家这边打帆是白幡的话,则证明有了儿子(最起码是女儿),至少不是绝户。花幡是由红绿相间的布条组成的,有了花幡则代表死者有了孙子(女),而且会证明不是早逝,如果有了花幡人们则会称赞死者多福。我是家里长孙,所以这花幡是我来扛。
按道理下面的流程就应该是我和我爸在最前面走,但这花幡被我扛到肩上后,突然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瞬间袭来,本来直挺挺跪着的我被这花幡压的直接跪坐在了地上,二胖叔以为我是太伤心或者哭大劲儿了,导致没啥力气。看我往后栽,一把就拉住了我。
“鹏鹏啊,别太伤心,这时候家里得有几个扛得住事儿的!这时候都等着你呢!”
“二胖叔……这花幡不对劲儿啊……太沉了!”
我眼泪还在脸上挂着,这时候都倒不出手来擦,俩手一起扶着杆儿,生怕这花幡直接把我带着往后倒。
二胖叔赶快一只手扶着花幡,一条腿抵在我后背上,向张姥使着眼色但是却没吱声,毕竟谁家的白事儿上出现任何一点问题都会让大家伙儿议论,何况今天来参加葬礼的人特别多,现在左右两边围着的少说也得又一百多人。
张嘉一刚刚还在远远的看着我这时候也几个箭步就冲了过来,不知道啥时候他的脸上也留下了泪痕。张姥看到我这边抗幡不太对劲儿,也几步绕到我这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用手拧我扛幡儿的右肩膀。一阵麻酥酥的感觉从肩头袭来。花幡瞬间就轻了。
张嘉一看我这边状况好了许多,便装作自己要抽烟的样子立刻去边上点了根烟。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外人估计都没看明白咋回事儿,我在二胖叔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我和我爸我妈在队伍最前面,二叔一家和小姑一家跟在后面抱着爷爷的遗像。
从花幡沉的我扛不动的时候我心里就隐隐的感觉不对,张姥在我耳朵边上轻轻说“没事儿,先把给活人看的仪式都弄完,别多想。”
“张姥我知道,这么多人先可着流程来。”
我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不远处的张嘉一身后两道银光落下,离得太远,我看不清是谁,但我知道他这是怕有啥乱子直接摇人护体了,真要是有个啥万一,咱们这边也不至于没人手。
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一路上爸爸妈妈一直在沿路撒纸钱,漫天的纸钱满天飘。随着沉重的哀乐,送葬的队伍没过多大一会儿就到了送别大厅,小姑和小姑父跟着殡仪馆的化妆师去给爷爷化妆做调整,爸爸妈妈二叔和二婶则在告别大厅门口和来送爷爷的亲朋寒暄,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