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脱去皮毛的“山羊”很是舒服地躺在了大锅里。
爷爷满意地点点头,直起腰身,拿起一个用大葫芦开成的新水瓢,舀起陈年瓦缸中清冽的泉水,一瓢又一瓢,淋在“山羊”的身上。
方家的老少,外带一众亲戚,没有一个是不喜欢吃羊肉喝羊汤的。唯独方子玉是个例外,她从小不吃羊肉,更闻不惯膻味。
锅里的水很快加足了,爷爷又走回屋里,取出特地去集上配好的一包佐料,放入锅中。那是专门去腥除膻的,效果特别好。待羊肉炖到一定的火候,飘出的鲜香味会最大程度的消减或中和掉绝大部分的膻味。
一切就绪,爷爷拿了一个用玉米裤子编织的大蒲团,放在灶前,坐好,点火开煮了。
松树枝“噼噼啪啪”欢快地燃烧着,红红的火舌舔亮了黝黑的锅底,给崭新的灶门镶上一道金边,松节油独特的清香、第二茬桂花绽放的幽香和着羊肉的鲜香,引出了天际的一抹鱼肚白。
爷爷笑眯眯地轻舞着手中的烧火棍,将小院黎明时的静谧勾勒的如同一幅油画。
今年的年前,与往年不同,爷爷在闲话家常中,自然而然地对儿子儿媳交待好了自己的后事。
锅里的羊肉炖的差不多了,爷爷拿起用黄泥团裹好的一只小笨鸡,埋进灶膛深处。
方子玉不吃猪羊牛肉等,却最喜欢吃鸡,爷爷给她做了一款简易版的叫花鸡。
十点多,爷爷的孩子带着自己的大孩子,那些大孩子又带着自己的小孩子,各自从不同的方向,一拨接一拨的,陆陆续续地跨进院门,他们一一问候过爷爷。
十一点刚过,爷爷的侄儿侄媳侄孙们也都来了。
女人们挽起袖子,走进灶房里忙碌着,嘻嘻哈哈地说笑着;男人们坐在院子里,喝着茉莉花茶,海阔天空地聊着;小孩子们则院里院外东跑西奔,尽兴地撒着欢儿。
涵墨和望舒是最小的两个孩子。
爷爷坐稳了,将他俩一边一个,揽进臂弯。爷爷开心地看着他的两个重外孙,方子圆和方子玉姐妹俩分外小心地护卫在爷爷的身后,孩子的一侧。涵墨好奇地抓着老姥爷的一捋胡子,嘴里“嗯嗯啊啊”的,在和老姥爷对话呢。望舒则攥住老姥爷的一根手指,低头看着。
爷爷的眼睛看着,耳朵听着,心里那个美呀!他的两道长长的寿眉笑成了弯月。偶尔,他会朝大门那里投去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