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正在仁道宫等候萧族长的大驾光临,萧族长请随我来。”
“有劳公主殿下了。”
“萧族长请。”
“公主请。”
两队人自然而然地融在一起,那种默契像是提前有过排练一般,萧聪和皇甫翾并肩而行,后面跟着国王和皇子,然后是星流云他们那几个王族遗烈,当然,尹诺和冥乌族兄弟也在这一段,再然后是有序跟进的文武百官,最后是牵着承法驹的萧家将和追迟,这方面的礼节,上一代萧家将应该是专门嘱咐过,所以此时的二十七名亲卫才会如此放心地缓缓走在最后,并特意不断给新入列的官员空出位置来。
只是那充当仪仗队的俊男靓女们,则是一时没有活动,连同执旗的金甲骑士,都是等着那几百人的队伍进入城门一个时辰之后,才在礼官的指挥下依序回城。
那条宽有三十丈的大道,从帝都外一直延伸到皇城,连个弯儿都没拐,不过入城之后这条青石板路就显得窄了许多,玄真界仅剩的萧家人、千万年来唯一可以修炼的萧家人、近年来风头最盛已经近乎传奇的萧家人莅临帝都,自然是万人空巷,此时帝都的百姓们就挤在大道两旁,有些权势的早在附近的建筑上提前订了位置,寻常人家为了能一睹萧家人的真容,便只能去抢剩下的那点地方了,人满为患摩肩叠踵,掎裳连袂翘首以望,百姓们热情似火,皇家估计想压都压不住,于是只能做出些“让步”--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流血事件,默许百姓们可以踏上青石板路,但不能影响了皇家的仪容,更不能阻碍了交通!
所以在百姓跟前,还有一排身着重甲的官兵,他们手里拿着的可不是旗子,而是明晃晃的武器!
坐在皇家安排的奢华辕驾上,辘辘地往皇城走,速度不是很快,萧聪、皇甫翾和那些国王各乘一驾,皇子和其他公主相互搭伙,每驾各有三人,文武百官们以官品同乘,每驾三人至九人不等。
两旁的百姓还算安静,虽有窃窃私语,总归未闻大声喧哗,他们看着那坐在伞盖下的年轻人,眼神不一,有崇拜、有艳羡、有祈望,还有其他复杂难明的诸般种种,把气氛搞得有些庄重,全然不似年轻人进入城门之前的欢烈。
年轻人环视四周,与那些炽热目光一一擦掠,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自心底油然而生,它掺杂着感动和厌恶,显得那样沉重,帝都,玄真凡界的核心,比别处多了些声色犬马,也多了些心系天下,同样的既有壮志难酬,又有春风得意,还有无处不在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而现在,这一切似乎都被年轻人尽收眼底--这便是萧家世世代代所守护的存在,一个庞大而复杂群体。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真实的人世间了,而从大荒中走过一遭儿之后,再来看这芸芸众生,竟有了几分别样的感悟。
老秃驴们常说的“众生平等”,他之前其实并不怎么赞同,至于前贤们说的“以护佑天下苍生为己任”,他也从来没有真正放在心上过,只是偶尔喊喊口号,或是当做一个无关痛痒的噱头,他的理念是--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害群之马更是除之而后快,可现在再来看这些良莠不齐的凡人,竟开始物伤其类起来。
凡界有凡界的规则,修界有修界的规则,凡界和修界还有一个共同的规则,这些规则有的诞生于生灵之间,有的诞生于生灵之外,总之几乎所有的生灵,都被豢养在这个无形的圈子里,渐渐地被塑造成如今这副模样,大家都是规则的产物,都身不由己,说到底其实谁也没有真正做到随心所欲,所以从本质上来看,并没有那么大的差别。
如果非要说有差别,那也只是在后天的选择上,有的人选择安于天命,有的人选择逆天改命,安于天命就是羞耻吗?逆天改命就是高尚吗?不不不,这不是一概而论的问题--没有一部分人的逆天改命,哪来另一部分人的安于天命;若没有安于天命的人,那逆天改命还有什么意义?
而他作为一个逆天改命的人,其意义之所在不就是周围这些无力或无意对抗命运的肉体凡胎吗?
“生灵是一个整体,也是一个映射于规则的存在,它多样且善变,悲壮也荒唐,而正是因为如此,它才越加可爱起来……”
年轻人轻声呢喃着,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