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没看出来,那咋这么难脱啊!可以开灯么?真没意思,啥也看不见啊。”
“不要,我还是不能接受赤身裸体地暴露在灯光下。哪有什么都看不见,不是有朦胧的微光吗?”
“什么情趣内衣,我告诉你,等老了什么内衣都是没有用的,我看就都是些噱头。”
“那是你感觉迟钝。”
“我感觉迟钝吗?好啊,让你瞧瞧我的厉害你就知道了。”杜薇回家以后表现得特别温柔体贴,她的一言一行,无不在一点一滴地消融了他因她出轨事件而在心头构建的坚冰,而自从知道杜薇和舒南从没有过任何肉体上的关系,林木一直心花怒放至今,兴致空前高涨。
这一回,杜薇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又有了某些方面的成长,在性的方面,她不再像以往一直以来那样地觉得,这是一件肮脏恶心的事情,虽然仍不习惯在灯光下做爱,也不会再将林木想象成任何其他人的幻象,而只是当做自己的老公。她意识到在这个问题上,女人完全也是可以有主动权的,只要她们想,这样,就不需要仅仅拥有一种被动顺从的体验,而能享受更多美好了。
她觉得自己人生生活的经验积累又往前迈进了一大步,以致于完事后很晚了,仍然因兴致高涨而无法入睡。
“林木,我很好奇一个问题,你能老实回答我不?”
“什么问题?”
“结婚十二年以来,你曾经有对其他的女人动心过吗?”
“什么个动心法?你看大街上来来往往那么多美女,谁看见不动心啊?”林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
“那动情呢,撼动你内心感情的那种?”
“这个嘛,”林木仔细地搜索着自己的记忆。
“算了,一看你这样就知道没有惊喜了。”杜薇好笑地想到自己简直是说了一些废话,一眼能望穿的林木,哪有什么值得深扒的价值啊。
“结婚以来,我一直忙着赚钱啊,哪有时间去动什么感情。特别是有了孩子以后,没看我头发都操心得白了吗?子墨马上上中学了,到时一年要好几万,还有我们房子还这么小,儿子带女朋友回来都不方便。”
“你想得真多,我可不会去考虑这些,我一直跟你说孩子的事情都靠他们自己,我只会尽一切努力在他们小的时候将他们各种引导教育好,成年之后的生活,就全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切,现在不帮他们想着点,到时成家就麻烦了,你不还嫌弃过我家吗?”
“我几时嫌弃过了?而且,我可不认为儿子长大后会像你这么没出息。”
虽然是一句玩笑话,林木可不爱听了,刚才还一个劲哭穷的他马上又变换了自己的角度:“我怎么没出息了,周边比我没出息的多了去了好不,你没看那些送外卖的摆摊的,难道都好过我吗?顶多也就算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你说得没错,可就最怕这种不上不下的了,我一直觉得啊,苦难其实是一所最好的大学,感觉如果我能再经受一些特别的磨难,或者身处异常艰难的环境,说不准现今也已逆袭成一名伟大的作家了呢!经验和遭遇对一个人的发展很重要。”
“你就是想法太多,这里想一下那里想一下,现在有份稳定的工作都不容易了,想那么多结果却没有一样能真正做出来有什么用呢。唉,就像子墨一样,一会想搞下这个,一会玩那个,一下学几下这个,又说不想学了不好玩,真担心他。”
“得了吧你,你就知道使劲地说和焦虑,但却什么都不去做。我一点不焦虑,因为我始终坚信子墨会向好的方向去发展,哪怕他现在有的地方表现实在不怎么好。我不焦虑是因为我会想方设法去做很多对问题的解决有价值的事情。”
林木又说起自己工作上的一些烦恼,目前公司亏损,考虑是否应当退股,另外之前在深圳公司的那名下属现在已经挑起了大梁,那位前下属一直对自己很不错,不知道是否应该回到那家大公司去。
他们都深知像那种从国企转型过来的大企业,在内里搞关系有多重要,而林木实在不谙此道。但杜薇还是忍不住替他当年选择从那里跳槽出去感到惋惜:“你是应该学着多参加一些社交啊。”
“还不是为了多回来陪你,我得守着你,当时好多他们的饭局酒局我都没去了。”
“瞎扯,我啥时候说过要你陪来着?在深圳的时候我朋友多着呢,你不回来我跟她们打麻将打得多开心。”
“你还好意思说,想起来现在都想呼你一巴掌。你不有一次还跟别的男的跑去看电影了吗?”林木略带愠怒地说道,杜薇一惊,方才想到确实有过那么一回事,然后她突然觉得林木还挺可爱的,没想到这么一大把岁数的他还在对那件事情耿耿于怀。当时好像自己还觉得他很可恶特小气。
“看电影怎么了,又不做什么。”她嘟囔着说道。
“那谁知道啊。”林木模模糊糊地带过去这句话,看上去并没过多在意,随即又说起自己工作上的一些情形来,杜薇认真地给了他一些建议。像这样认真地讨论彼此工作上的事情,从前倒像是从来没有过。
他们躺在床上,在卧室回响着的摆着风的空调的机械声里,天南海北地闲扯着。
“我怎么还是睡不着!中午在办公室也没睡着。小时候我妈妈经常带着我们七八点多久开始睡觉了,现在看来那简直就还不能称作晚上,顶多算是傍晚。啊,我现在多怀念小时候那么安静的小山村啊,真怀念,贫穷的小时候。”杜薇仍在不断搜索自己的回忆。
“不用怀念,你现在也一样贫穷。”
“哼,至少现在我有漂亮的衣服穿。小的时候,我大概真的连漂亮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怀疑自己简直是缺心眼,对什么东西都没概念。你看现在的女人,一个个多精,找对象,要么看身高长相,要么看经济条件,而我懂什么,一门心思地就知道凭感觉,凭感觉,结果,不是中了你的圈套么?真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唉,我也是,什么都不懂。”林木习惯性地附和她的话,“那时候长沙的房价多便宜啊,我怎么就想不到先买房呢?说不定现在就发了。”
“你现在真是满脑子都是钱啊,我可不像你这么俗,要在乎这些东西,难道还会嫁给你?”
林木伸过手臂搂住杜薇的脖子,“那我还不是希望能让你们过得更好些啊!”
“你别说,在深圳那会,还真有一个很不错的人追过我,我现在想想,世界上再难有那么好的男人了。零几年的时候在深圳已经有房,却租了出去,自己在城中村租了套房,还分租了一间出去给一个女孩子,每次我过去的时候都让我跟那个女孩子一起睡,从来没有冒犯过我。那时候他还是酷派还是会什么手机公司的经理。”
“什么经理,不到处都是销售经理的头衔。”林木不屑一顾地。
“不是,他是搞技术的。”
“是啊,他那么好,可惜了,你咋不找他呢?”
“主要是在大学受到的伤害太大了。”杜薇非常迅速而带有故意地说出这句话,她很清楚林木自然知道她提到了舒南,她就是非常故意地想要提到舒南,因为她觉察到很多伤痛,特别是俩个人共有的伤痛,不能通过隐藏和埋葬来治愈,唯有将它暴露出来,就像是需要利用阳光晒一晒是,才能彻底治愈。
但是显然林木的内心还是没有做好如杜薇一样的框架建设,他还是如往常一样,在任何有关舒南的话题上保持沉默。于是杜薇转回上一个话题。
“而且他带我出去跟他们公司搞团建,还当着他一桌下属的面一个劲地给我夹菜,多体贴啊,你就从来没有这么体贴过。”
“都有人对你体贴了还要我体贴做什么,我都没有过呢,还不满足。”林木明显想起了自己被杜薇甩过一边的日子,显得不悦起来。
“你现在都在享受我的照顾呢,还不满足。”杜薇娇滴滴地说道。过了一会,“你也还睡不着啊,要不我们坐起来,将灯打开,彻夜长谈怎么样?”
“谈什么,谈你那些绯闻轶事吗?”林木不满地。
“不是,你想谈什么就谈什么啊。”
“不要,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呢,睡觉。怎么啦?难道刚才伺候了你那么久还不舒服啊?”
见林木饶有兴趣地转移了话题,杜薇知道他并没有过多地沉浸在对自己的埋怨里,便又和他开了几句玩笑,然后说:“我要睡觉了,我要开始催眠自己。”
在即将入睡前,杜薇问道:“林木,你相不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写出一部热卖的小说。”
“嗯,只要每天写一点就行,每天写个一千字。”
切,杜薇想,一千字,也太小瞧人了!
不过听到他的相信,杜薇满意地入睡了。
第二天,杜薇将这一晚的谈话写进了日记本,并告诉自己说,这就是生活的样子,但却不是生活的全部。
许许多多的事情正在发生,许许多多的事情即将发生,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已经发生,但却始终处于等待完结的过程中。
杜薇彻底完成了自己和林木和解的任务,得以胜任的原因,在于她对自己和林木都有足够的信心,但在她看来最关键的的一环并不是这个,而是她跟自己的和解,就如对杜全所说的,最大的障碍永远都是自己本身,那些伤痛,只不过是我们完善自我所必须经历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