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并不是我在和他们作对。”雨曦听到他这个问题眉间微微舒展,脸上又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我所做的一切其实就是他们原本计划里会有的一环,我不过只是打算改变一些事情的进程,验证自己的一些猜想。”她说,“我们的现状需要一些改变,因为风平浪静的日子其实早就已经到了尽头了。”
“永远贪恋现状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如果真的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那么就必须得做点什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凝望着他的眼睛,又说:
“这点于我们之中的谁都一样,如果可以,我想没人愿意做一辈子的棋子。”
芬特尔里知道她这句话对自己意有所指,可是在这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被雨曦刺痛。
雨曦自是有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筹码,她能够说出这些话,背后或许有着无数他看不见的布局和谋划,与她相比自己一无所有。
所以芬特尔里发出了一声几乎是叹息的轻笑声,他伸手抹了一把自己额前的斜碎又有些湿漉的刘海,带着有些疲惫的笑意和雨曦对视,低声问:
“可努力做这些跳出现状又为了什么呢?”
雨曦脸上的笑意分毫不减,她轻声说:“有些问题其实你自己心里有答案。”
芬特尔里没有回话,但是在片刻的安静之后,他伸出手接过了雨曦手里的那本皮质笔记本。
他垂眼落在雨曦递来的笔记本之上,并未立刻打开它,只是紧握着那本似乎封印着部分魔质并带着淡淡余温的笔记本陷入了沉思。
改变现状,脱离棋子的身份...这一切听起来似乎很美好,可是为了什么?雨曦或许可以是为了她更为光明自由的人生,因为她的身份和能力能够做更多的事情,她身为上官世渊的继承者,或许还有很多抱负,很多目标,有更多人生价值等着她去实现。
可自己不一样,虽然过去他也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如果能够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不再和司徒夜深他们这类人有任何交集,那么他的未来会变成何种模样,他是否会变得更加自由,更加幸福,又或者活得更加坦荡。
可是当他真的去思考这种未来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的人生空白得恐怕。
没有真正交心的其他朋友,没有相依为命的亲人,没有名为家的归所,他甚至没有支撑自己的伟大抱负和炙烈愿望,回过神来这么多年自己的人生好像已经被那个任务绑在了一个狭小的囚笼里,他在囚笼之中惶恐不安,但其实打心底也惧怕脱出囚笼后的世界。
和他们相比,芬特尔里只是个普通人,他没有夜深那种对万事都淡漠的心态,也没有雨曦的沉稳与坦荡,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能够抓住自己命运绳索的勇气。
他忽而想起某个下午他和夏萤茜坐在一间街角的咖啡馆里,和她谈起有关夜深和雨曦的琐事,那时候她问他羡不羡慕夜深和雨曦,她说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什么人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那么大概就是夜深和雨曦他们这种人。
芬特尔里那个时候没有正面回答夏萤茜的话,但是他其实打心底里也如此认同。
他并不漫长的人生经历就已经让他感受到了太多人生的麻木和无力,深知被命运摆布无法反抗才是常态这种道理,可是在看着司徒夜深的时候他也时常会在心底涌现出一些莫名的期望。
芬特尔里知道司徒夜深虽然现状看起来也是被禁锢于总部的控制下,但他其实随时有打破一切枷锁的能力,他也绝对有这么做的勇气,这一切只取决于对方想与不想,对方的命运被他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芬特尔里在司徒夜深身边待得足够久,他很难不对夜深身上的这种特殊产生期望,偶尔他也希望夜深能够将一切枷锁打破,改变一切令自己厌恶的现状。
而藏在他心底更深处的渴望则是,他希望即使那些枷锁被打破,他们的关系却依旧能够保持现状。
长久的沉默后,芬特尔里忽而又释然一笑,他将雨曦递来的那本笔记本放进了自己制服内夹里,耳边突然好像又响起了不久前雨曦说的那句话。
或许没准他们还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