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犹如被尘世遗忘的监牢深处,时光仿佛被拉伸成了一条冗长而沉闷的丝线,日复一日地缓缓延展。欧阳在无尽的等待与内心的煎熬之中,默默地数着日子,终于,那象征着重获自由的曙光即将穿透这重重阴霾。
出狱前的最后一夜,当活动室的喧嚣渐次散去,众人依次返回监室。不多时,平素里被视若珍宝、小心翼翼珍藏着的零食与香烟,纷纷被取了出来,一场质朴而真挚的欢送会,于这一方狭小的监室中悄然开启。没有那馥郁香醇的美酒,没有那悠扬悦耳的音乐,更没有那琳琅满目的丰盛佳肴,然而,就在这简陋至极的氛围之中,欧阳却真切地感受到了那如春日暖阳般珍贵且丝丝缕缕的情谊。狱友们逐一走上前来,满怀诚挚地祝贺欧阳即将挣脱这牢笼,回归自由,那朴实无华的话语里饱含着深切的关切:“欧阳啊,出去之后定要好好做人,切莫再踏上这回头之路。”欧阳嘴角微微上扬,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回应:“放心吧,人必然会好好做,不过这地方我或许还是会回来的,只是不再会是以犯人的身份。在此处待得久了,出去后还真会想念大伙,肯定得回来探望。”
熄灯的钟声即将敲响,欧阳踱步至高大宝身侧,有力的手臂轻轻搂住他的肩膀,目光中满是郑重其事:“宝哥,我出去之后,你在这里头可得收敛收敛那火爆性子,遇事千万要沉着冷静,深思熟虑之后再行动,别给自己招来麻烦。好好表现,争取早些出来,我在外头还有要紧之事等着你去操办,可别让我久等。若是能够联系上你的老战友,帮我寻几个靠谱的,我眼下正缺人手。”高大宝听闻,胸膛微微起伏,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放心,半年之后咱们于外面相见!这半年我定然会好好改造,一则是为了能够早日出去助你一臂之力,报答你这番恩情;二则是我这心里始终牵挂着我那闺女,真想快点与她相见。”欧阳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你这番话我便踏实了。小雨点母女俩你也莫要过于忧心,我出去之后就会去探望她们。”
紧接着,欧阳转身走向李阳,眼神中闪烁着憧憬与期待的光芒:“我已让朋友在外面筹备了一家网络科技公司,待你出去,咱们便有了能够大展宏图的广阔天地。”李阳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当真?那可真是令人万分期待!”欧阳微微颔首,继续说道:“我打算创建一个购物网站,就如同在网络之上搭建一座超级商城。商家将产品拍成照片展示,买家能够通过图片和介绍挑选心仪的商品。你还有四个多月便出狱了,这段时日也别闲着,好生琢磨琢磨这网站的架构和运营思路,等你出来,咱们再详尽谋划。”
清脆的熄灯铃陡然响起,众人收拾妥当,各自归位。欧阳却悄然行至老头身旁,压低声音,打破了夜的静谧:“上次你与我提及那事之后,我朋友前来探视时,我便让他去调查了。只是结果有些出乎意料。”欧阳稍作停顿,目光如炬地紧盯着老头,“你若真心想要我相助,对我有所隐瞒恐怕并非明智之举,你觉得呢?”老头沉默许久,方才缓缓开口:“我并未有任何隐瞒,就连那能够让我扭转局面的录像带都告知于你,我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又怎会有所保留?若真有,那也是为你着想,唯恐你深陷险境。有些事情,知晓了反倒危险重重。”欧阳心中暗自思量,这老头定然有所保留。他不动声色地说道:“以潘援朝和顾德顺的身份地位,怎会因一座挖不出煤的破矿大动干戈?背后必定存在隐情,究竟所为何事?”老头轻叹一声:“挖不出煤?那是他们故意为之。他们买通矿上的工人,朝着错误的方向开采,待到矿落入他们手中,便即刻挖出大量煤层,德通集团也借此崛起。”欧阳眉头微皱,满脸狐疑:“那他们为何留你性命?以他们如今的权势,让你消失并非难事,制造一场意外在这狱中结果了你,应当易如反掌。”老头双唇紧闭,犹豫良久。欧阳见状,语气多了几分严肃:“你若不愿说,那也罢了。只是我得重新思量是否帮你。”言罢,欧阳作势起身。老头急忙伸手拉住,欧阳顺势缓缓坐下,静静等待着老头的回应。老头缓缓凑近欧阳耳边,声音几不可闻:“因为我握有潘援朝的犯罪证据,我曾警告过他,若我遭遇不测,证据自会出现在调查人员的桌上。”
欧阳满心狐疑,目光如锁般紧盯着老头,急切追问道:“究竟是什么证据?”老头将声音压得极低,仿若幽灵的呢喃:“这事儿啊,你还是别刨根问底了,要知道,知晓得越多,那危险就越是如鬼魅般紧跟着你。不过你且放宽心,我绝无半点加害于你的心思,这么做只是想保你周全。”欧阳沉默不语,可那眼神却如燃烧的火炬,直直地、毫不退缩地盯着老头,其中透着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然与坚毅。
老头被欧阳这般炽热的目光盯得心里直发毛,他深知这年轻人的执拗与执着。沉默许久,他缓缓地、沉重地叹了口气,仿佛要揭开一段被岁月深埋、不堪回首的惨痛过往:“遥想当年,我刚踏入煤矿生意那片领域时,潘援朝还仅仅只是东海市国土资源局的局长,远未登上如今市长的高位。那时,煤矿的所有审批手续都被他紧紧握在手中,为了能顺利将那些证件拿到手,我们私下达成了见不得光的协议,实际上,这煤矿里有他的暗股。后来,煤矿盈利犹如潮水般滚滚而来,他自然也从中大肆搜刮了巨额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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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顿了顿,似乎在竭力平复内心翻涌的波澜,接着说道:“煤矿开采证难以办理,主要是创业初期资金捉襟见肘,根本无力购置大量的安全与生产设备,只能从其他矿上淘来些二手淘汰的装备,在安全防护设施极度匮乏的情况下就匆忙开工了。”
欧阳心中猛地一震,试探性地问道:“是不是矿上出了岔子,还死了人?”老头沉重且无奈地点点头,脸上满是痛苦与懊悔交织的神色:“那煤矿当时就如同一台疯狂印钞的机器,利润源源不断。我们原本打算等煤炭销售的淡季时购置新设备,改善矿上的条件,可谁能料到,怕什么就来什么,就在旺季即将落幕、淡季即将来临之时,矿难犹如恶魔般突然降临。”
老头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惶,仿佛再次置身于那个如噩梦般的时刻:“当时矿下有 12 个人在作业,仅有一名幸存者。事发之际,潘援朝恰好就在矿上,我们正在办公室商讨设备更新的事宜,突然间,一声巨响仿若雷霆炸裂,大地随之剧烈颤抖。我们瞬间就意识到大事不妙,飞一般地冲向矿口,只见洞口尘土漫天,一片死一般的沉寂,没人胆敢贸然下去。许久之后,才瞧见一名矿工满脸漆黑、鲜血淋漓地艰难爬了出来。他告知我们,井下发生了瓦斯爆炸,其余 11 名工友全被深埋在了里面,他因上来取工具才侥幸逃过一劫。”
此时,监室已然熄灯,唯有一盏昏黄的小灯散发着微弱而朦胧的光芒,映照在老头的脸上,那空洞的眼神中满是对往昔矿难的恐惧与不安。老头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那名工人伤得不算太重,只是被爆炸飞溅的石块砸中了头部。潘援朝竟让他带着我俩下井查看情况,瞧瞧是否还有工友尚有生机。我们跟在工人身后,缓缓下到井下。行至转弯处,潘援朝突然弯腰捡起地上的铁锹,如同恶魔附体般狠狠砸向那工人的头部,工人毫无防备,瞬间就被拍倒在地。我当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瘫软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潘援朝又在那已昏死过去的工人头上补了几下,而后他气喘吁吁地走到我面前,恶狠狠地说此事绝对不能泄露半分,一旦公之于众,矿上的违规之事必将暴露无遗,我们都得身陷囹圄。”
欧阳眉头紧皱,难以置信地问道:“所以你们就把这事给压下去了?矿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老头苦笑着解释道:“当时正值夜晚,潘援朝平日里白天从不涉足矿上。当晚值班的矿工就这 12 人,门卫是个聋哑老头,潘援朝的司机,也就是如今的政法委书记,他是潘援朝的心腹,之前就替他干过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自然不会走漏风声。”
老头挪动了一下身子,似乎想借此缓解内心的紧张与不安:“事情发生后,第二天我们就给所有工人放了假,借口是更换设备。前来换班的工人丝毫没有起疑,还每人都领到了一笔奖金。经过三个多月的整改,矿上换上了全新的设备,之前的矿工也都被遣散,重新招募了一批。就这样,这场惊天的矿难被我们硬生生地给掩盖了下去。”
欧阳沉思片刻,敏锐地捕捉到关键所在:“可你之前提到的潘援朝的犯罪证据,还未曾细说。”老头微微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我从一开始就留了个心眼,在矿上办公室悄悄安装了微型摄像机,潘援朝每次来矿上瓜分股份的场景,以及矿难发生后他指使我做的那些事,都被一一记录了下来。本想借此自保,却未曾想到他如此心狠手辣,欲将我置于死地。矿难之后,我对他心生惧意,且矿上设备更新后,即便没有他的庇护,也能顺利通过各部门的检查,我便萌生出了退意。此后我投身股市,恰逢牛市,大赚了一笔,对矿上的事务也渐渐疏远。他见我逐渐脱离他的掌控,便动了找人取代我的心思,后面的事,你就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