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萨里奥诺维奇神父在最后一名伤者的脚上涂抹完橄榄油，完成一个大圣号经，才接过助祭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沉默地转身，走出病房。

叶班钦家的大女儿亚历珊德拉·伊万诺夫娜和梅什金家的大儿子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正在讨论着什么，看见维萨里奥诺维奇神父走出病房便停下交谈，向他点头致意。

维萨里奥诺维奇神父暗叹了口气，仅仅与列夫·尼古拉耶维奇交换了一个眼神，又对亚历珊德拉·伊万诺夫娜点点头，便带着大助祭走了。

等到维萨里奥诺维奇神父和助祭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才再次开口说道：“一会儿我去和神父聊一聊吧，还是要请您再稍微拖一下阿格拉雅，虽然激烈，但他们都是同志。”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我尊重你们的理想，但即使从你们的理想出发，这种将人民当做消耗品的人也不配称为你们的同志。”亚历珊德拉·伊万诺夫娜皱起眉头说道。

“亚历珊德拉·伊万诺夫娜，我们现在最好不要就理念的问题进行争论，这是不会有结果的。既然那位袁公子已经默认了倾向于我们的理想，那就说明至少我们的方向是正确的。我承认这次的时机选取的很差，但至少确实获取了确定的结果。”亚历珊德拉·伊万诺夫娜的声音有些大，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惊醒地看了看四周，低声辩驳道。

亚历珊德拉·伊万诺夫娜似乎也注意到自己刚才稍微失态了一点，她同样小心地环视了一下，随后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列夫·尼古拉耶维奇说道：“我阻止不了阿格拉雅，我也拖延不了，你们好自为之吧。对了，麻烦您把娜斯塔霞送过来，既然加利亚的麻烦已经不存在了，还是在我这里她会更安全一点。并且，您应该知道她也该前往巴州了。”

和煦的笑容稍微僵了一下再次恢复，列夫·尼古拉耶维奇点点头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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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萨里奥诺维奇神父并没有直接回教堂，走出医院后他便将兜帽戴上钻进了一辆有些老旧的黑色轿车，而助祭则就像没看见他一般自行开着教堂的公车走了。

老旧黑色轿车并没有发动，维萨里奥诺维奇神父坐在后排也没有说话，司机稍稍看了看车内后视镜，随后打开车门站到了车外点燃一根烟。

等了十多分钟，在司机的余光中，亚历珊德拉·伊万诺夫娜走出了医院坐进带着叶班钦家家徽的加长轿车离去，随即列夫·尼古拉耶维奇也走了出来。

他直接走到老旧黑色轿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没有什么客套，也显得没有了贵族礼仪，他侧身看向戴着兜帽的维萨里奥诺维奇神父直接开口问道：“一个都保不住了，主教大人的责罚你一个人扛得住吗？”

抖了抖袖子，列夫·尼古拉耶维奇视线所能看到的略显粗糙的右手上虎口与五指二三关节的老茧分外明显，维萨里奥诺维奇神父缓缓拉下兜帽，浓密的八字胡几乎盖住了整个上唇，他平静地开口说道：“主教大人不会责罚我的，革命的道路本就充斥着牺牲，现在他们的牺牲是为了更多的同志可以活着看到未来。”

说完这句话，维萨里奥诺维奇神父才转过头与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对视着，继续说道：“远洋的决策让我们在黑暗中看到了光亮，无论这个决策来自那些与我们拥有相似理想的战友，还是来自那位尚未成年的公子爷，这都是很好的消息。没有上层阶级支持的革命是必然会失败的，现在我们总算有了这个最重要的基础——即使目前来看仅仅是一种希望。”

“娜斯塔霞还无法理解我们的理想，亚历珊德拉也已经明确不会加入我们，我们没有能直接与对方沟通的渠道。”列夫·尼古拉耶维奇面色略带严肃。

维萨里奥诺维奇神父摆了摆手，微笑浮上坚毅的脸庞，“还没到时候，现在还太稳定了，我们也太弱小，就算可以沟通对方也不会把我们当回事。再动员一些同志吧，仅仅一个夜晚那只能叫胡闹，无论是我们、他们还是大周都需要一场足够盛大的狂欢。”

“其他地方的同志，可能不会配合。”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并没反对神父的话语，他担心的是其他东西。

“廖尼亚，你还是太保守了，这个新出的小玩意儿很好用呢，并且很难监管呢！”维萨里奥诺维奇神父掏出一个小巧的新型无机通讯器晃了晃，“廖尼亚啊，要随时保持与同志们的沟通，思想是需要交流和碰撞的。”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眯着眼打量着神父手上的无机通讯器，随后掏出一个半块砖头大小的老式通讯器抛了抛说道：“两个东西原理都差不多，实际上新的这种才更容易被监听监管吧？”

维萨里奥诺维奇神父摇头笑道：“当可传播的数据巨量增加的时候，就很难在里面找到并分辨可疑数据了。廖尼亚，你比我这个拜了半辈子上帝的糟老头子还保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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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思索了一下，点点头，将老式通讯器收起，打开车门下车向后方梅什金家的轿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