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卧底

銮铃奇侠 千钟难醉 1035 字 2天前

“塞大人闻听此言,哈哈笑道:‘梅大人若是为此烦恼,老夫倒可相助一二。’借过我佩剑随手轻轻一挥,我只觉一阵劲风拂面而过,头顶树叶纷纷窸窣飘落。梅某出身公侯世家,那些大内高手自小也见了不少,却无一人有此功力,不觉又惊又喜,问道:‘塞大人武功高强,不知师从何处名家?’塞大人道:‘我师父的名字不提也罢,你想不想学我的功夫?’我想大家同朝为官,跟他学些武艺总不犯法,当即一口答应,对方便每日前来孝陵,传授我些入门功夫。如此过了月余,一日塞大人忽道:‘我明天便要起程返回云南,这里有一本拳谱、一本内功心法,大人照此修练,几年内便当有所小成。’我心中十分不舍,当即设宴践行,与之洒泪而别。

“其后一过数年,梅某日夜依书苦练,不觉武功大进。待到永乐十四年秋,锦衣卫指挥纪纲谋逆被诛,太宗竟将塞大人从云南召回接替纪纲,升任锦衣卫指挥使。我听闻此事欢喜异常,执弟子之礼登门拜谒。塞大人见我一片诚心,便也正式收我为徒,悉心指点梅某武功。如此时光荏苒,转眼到了宣德初年,恩师年事渐高、须眉皆白,一日他忽找到梅某,忧心忡忡道:‘为师忝蒙圣恩、猥居高位,复得贤徒如此,此生于愿足矣。你可知为师当年为何要传你武功?’我道:‘师父恩重泰山,徒儿无一日敢忘,还请您老明示。’

“师父轻轻叹了口气,道:‘尊翁忠信贞孝,堪为一代儒宗,不幸英年殒命,朝野上下无不哀痛。自从令尊薨逝,足下心怀怨忿,不平之气溢于言表,你又身居京畿要职,只须言语行事稍有不慎,立时祸从天降,更恐池鱼林木,殃及宗族。’我闻言不禁汗流浃背,垂首道:‘师父教训得是。弟子当时年少无知、浑浑噩噩,险些酿成大祸。’师父道:‘为师受人所托,务要设法保全你梅家一点血脉,但我远居滇边、鞭长不及,只好先以上乘武学相授,倘或事发不测,凭你彼时身手,单身避匿亦足有余。总算徒儿这些年练气养性颇见成效,未有逾矩之举。’我闻言心头一震,道:‘不知师父当年受哪一位高人托付,前来开导弟子?’恩师摇头道:‘斯人已逝,你也不必问了。尊翁驾鹤已久,你此刻心中可还有何郁结烦忧之气么?’我叹道:‘我梅家世代仰蒙天恩、雨露难酬,况自文皇初登大宝,至今已历三世,海内清平、万民乐业,弟子岂敢复有他念?先考当年殒身以全忠节,大丈夫生死贵贱,各有时命而已。’

“师父闻听此言,叹息道:‘这么说来,你毕竟还是未能放下此事。永贞,为师风烛年衰、命不久长,但我心中有一未竟之事,只怕要交托于你去完成了。’我道:‘师父老当益壮,何出此不祥之言?您老人家有甚么心愿,弟子定当竭力效劳。’师父道:‘永乐年间青州白莲妖妇唐赛儿率众起事,席卷州县、屠害命官,后虽被朝廷派兵剿灭,却一直没能捕获这妖女,这事你也清楚得很。’我点头道:‘不错,莫非师父发现了妖女的踪迹?’师父道:‘为师探得风声,这妖妇静极思动,近来在武林中四处奔走,欲图另立门户、东山再起。此女善能蛊惑人心,倘如任其滋长蔓衍,只恐重蹈山东之祸。但这些人行事隐秘、散落四方,若调官兵镇压,一来无从下手,二来亦恐打草惊蛇。为师筹谋良久,惟有派一心腹之人扮作江湖人士潜入对方教中,这一来知己知彼,有甚风吹草动尽在掌握,待到时机成熟,便能将之一网打尽。’

“梅某听到此处,当即开口道:‘师父尽管放心,这事交由弟子去办,必定不负所望。’恩师点头道:‘为师遍观朝野,也只有你能够担此重任。但你眼下高官显爵、声名太盛,就此前往相投,白莲教妖人必会生疑;为师先设法调你到外省充职,再找机会混入其中,便可不落痕迹。’我照着师父吩咐,故意在人前妄议朝政、出言狂悖,果为言官所劾。恩师早已知会吏部,不久后朝廷一纸诏书,将我贬至陕西做了一名千户。梅某依照恩师指点,暗中和无为教牵上了头,在人前稍稍展露武功,过得大概半月,唐宫主便约我在岐山县相见,邀我出任教中的长老。”

景兰舟道:“长老武功高强,唐老宫主一见之下自必敬重。”梅潜摇头道:“我本也以为凭着自己武功,在教中定可独占鳌头,谁知那日梅某到了约定之地,忽有一蒙面人持剑朝我出手施袭。我起初不以为意,只以空手对敌,孰料对方剑术如神,不数招我便大落下风。梅某惊骇之余抽出兵刃放对,斗了约莫两三百招,对方明明已有数次机会能够将我制住,却皆剑下留情。我心中正自惊惧,那人忽罢手跃开道:‘梅大人武艺超群,果然名不虚传。’我听对方声音竟是女子,惊道:‘阁下莫非便是唐宫主?’那蒙面人方才自承身分。经此一役,梅某方知唐宫主武功远胜于我,心中万丈豪情登时消去一半。”景兰舟心道:“唐宫主上来便与梅长老动手,既亲自试探了他武功,又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手段果然了得。”

梅潜默然片刻,接着道:“后来我方知除了自己之外,尚有其余四位护教长老,个个与我功力相埒,方知无为教确是人才济济,更与陈李二人意气相投,结为莫逆之交。其后无为宫羽翼渐丰,江湖上名头也愈来愈响,但凡遇上甚么烦难之事,唐宫主亦极少涉手,往往只须五老出马便可迎刃而解,终至今日之壮大局面。少侠可知梅某为何在教中一待就是二十年,竟未遵从师命,同朝廷里应外合,将之一举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