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人将自己佝偻的背部挺直，关节摩擦的磕碰声在三清像下响起。他体内密密麻麻的暗伤太多了，仅仅是挺直腰板，他居然有些按不住咳血的冲动。

在林平离开道观之时，他已经化身大阵，庇佑了一方净土。本来这是不可逆的变化，可目前老道人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林平的面前。

与无法恢复人身的代价相比，老道人只是断了一条左手，这已经很仁慈了。

“师兄，可想喝酒？”

林平在十步之外盘腿坐下，这不是一次美好的相遇。他也没想到这第二次相遇，竟然是英雄的黄昏。

“酒？”老道人的声音沙哑，仿佛是从岁月深处传来的回响，“酒，我已多年未尝，今日能与你共饮，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

林平从怀中取出一壶酒，轻轻抛给了老道人。老道人伸手接住，那动作虽然缓慢，却透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

“师弟，你可知，我这一生，都在追求道的真谛。”老道人打开酒壶，轻轻抿了一口，酒香四溢，却掩盖不住他话语中的沧桑，“然而，道无常形，真谛难求。我化身大阵，本是为护佑一方，却未想到，还能有重见天日之时。”

“只是啊。”老道人的声音一顿，言语之中充斥着悲伤。“家国，国家。有家才有国，有国才有家。我们青苗观其实在我这一代就断代了，在我师傅携带师兄们仗剑下山保家卫国的时候断了。十三名师兄弟，只有四师兄带着他们的骨灰回来了。”

“在四师兄回来的半个月之后，他也凄惨的死去了。那个时候，我还有一名记名师兄抚养，但四师兄死前的话，我不敢忘记。”

“四师兄临死前告诉我，‘道，不在山中，不在庙里。道，在人间。’”老道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酒壶，仿佛在抚摸着那段逝去的时光，“他让我明白，真正的道，是守护，是牺牲，是为天下苍生。”

“师兄忠烈，师弟我也只能汗颜。”林平紧紧的盯着老道人，左手已经搭在腰间的储物袋上了。

老道人抬头痛饮林平给予的酒水，高浓度的酒精麻痹了他体内的痛觉，倒是让老道人觉得自己舒服了几分。

老道人将酒壶重重地放在了地上，酒水溅出，仿佛是他心中澎湃的情感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的眼神透过岁月的尘埃，显得格外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