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哪个天子送他墨宝了?哪个天子在江都开作坊造船出海了?又有哪个天子是从江都发的迹?
他们江都这回也算是龙兴之地了,作为这块地头上的金鸡,他咬咬牙多下几个蛋怎么了?那不是很应该嘛!
此时他苦点儿也就苦点儿了,陛下是什么人物,帐算得明白着呢,能叫他白白吃苦下蛋吗?
作坊又不会搬走,海上的生意还要继续做的,他甜的时候在后头呢,这讲求的是一个长远之道。
账房先生也就是一时肉疼,听自家东家看得开,他便也不多说了,继而接过东家那“龙兴之地”的说法,道:“可是和州那边,都说他们那儿才是皇帝陛下的发迹肇基之地……”
情绪稳定的蒋海一下炸了:“简直是放屁!哪里听来的!”
陛下当初是救过他们和州,帮着他们打退过徐正业,可也仅是如此了!哪有被人救了,还要连人带庙都端走的道理?这简直是贪婪至极!
账房先生说明消息来源:“还不是从和州来谈生意的那群盐商……”
蒋海当即就要往外走,去找这群人争辩去。
“东家是辩不完的!”账房先生将人拦下:“还有汴州那边呢,他们说陛下当初在汴水杀了徐正业因而扬名……”
“还有荥阳!说什么,陛下当初在那里祈天灵验……是在荥阳得了天意认可!”
“噢,太原也是,说是陛下的归宗之地……”
蒋海瞪眼:“太原本就是李氏的龙兴之地了!怎连这个也要抢?”
账房先生捋着胡子:“这种好事,自然是谁也不嫌多嘛……”
蒋海气不打一处来,哼声道:“任凭他们现眼去,陛下只在江都做过官,就凭这一点,便谁抢不走咱们的龙气。”
于是也不去寻那些和州盐商了:“我同这些人说不着……”
转而让人备礼:“晚些找沈大管事喝酒去!”
蒋海口中的沈大管事,是统管江都作坊的沈三猫。
对于沈三猫的安排,李岁宁原是有些犹豫的,所以她让姚冉询问了沈三猫自己的意愿,是否愿意回京畿,入工部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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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猫似乎早就想过了,笑着向姚冉摇了头。
即便入工部,主工造之事,但也还是踏入了官场的,沈三猫自认,他虽很擅长做人逢迎之道,但他年纪已不小了,并无任何为官经验——不是待人接物的经验,而是做一个好官的经验。说不定哪只脚踏错了路,磨损了心志,反而要万劫不复,平白丢了他这天赐的机遇,再坏了和陛下的情分。
他向姚冉这样评价自己:【虽擅技,却无德,绝非治国之才。】
他想留在江都,继续专心发展作坊与工造事业。
况且,抛开其它不提,江都如今可是实打实的钱袋子,人都走了怎么成?他想帮着陛下捂好这只钱袋子,省得漏了财去。
在自知之明这方面,沈三猫与郑潮倒有两分相似,虽有所长,但都不认为自己适合官场。
无二院中,郑潮正在和两位先生喝茶闲谈。
郑潮心情很好,不时发出疏朗笑声。
他所求一直是启蒙开化世人,发扬传学之道,而今天下即将迎来新气象,他要的机会也真正就要来临了。
几人闲谈间,一位先生笑着说:“新君即位大典院主不曾前往,待来日天子大婚,院主却总不能不去吧?”
郑潮笑起来:“要去,自然要去的!”
新君即位,这是国事,他一个搞学政的,自然没道理掺和。
可天子大婚,这就是他的家事了,嫁外甥可是头等大事,做舅父的不去撑场子怎么行?
郑潮几人在此处吃茶谈笑,无二院中其他的教书先生们,此刻却聚在一处,表达对和州文人的不满——那群人率先写了好些诗词夸大和州与陛下的渊源,简直岂有此理!
可不是单他们有笔!
先生们一致认为,是时候调动一下学子们写诗的积极性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无二院的学子们每日不忘三省吾身——饭否?学否?诗否?
因而,一时江都城中文气四溢,赋诗声压过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