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抑扬之道

逆风飞舞 墨语天晴 5425 字 2个月前

颜明月觉得这顿工作餐吃得恶心极了,一个人的三观从日常的言行可以一目了然,看来他也想成为那样的老板,拥有小三秘书那样的员工。

在他的眼里,老婆、小三的功能除了用来睡,用来伺候他,还要助他闯事业的。

那个在家不上班的老婆帮不了他的事业,难道也想在外猎获能帮到他事业,还顺带陪睡的,又或者他以为能靠干女人,而让女人帮他干事业?

颜明月在心里嫌弃地骂道: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要常拿镜子照照自己,正经女人哪个会瞧得上他,长得丑也就罢了,心比外表还丑。

人家姑娘到公司上班,是为了靠工作能力挣钱,不是为了让你白嫖。

“我儿子平时说话就像个小大人一样……”柯扁台又提到他的儿子,他常在公司里夸儿子如何如何聪明。

柯扁台的儿子小名叫多米,他曾经说过,给儿子取这个名的涵义是多多的钱。这个老王八的每一个言行举止间,无不透露出对金钱的欲望。可能他觉得,把秘书睡了,也是为了让女人给他挣多多的钱。

在柯扁台手下工作,让颜明月倍受煎熬与极度厌恶,而祼辞背后的风险又让她焦虑不已。

对于没有任何人可依靠,又没有多少积蓄的颜明月而言,失业就意味着手停口停,这是巨大的风险。

奥田没有让颜明月留恋的人与事,同事之间的相处仅是泛泛之交。她迫切想要换工作,却始终没找到合适机会。在奥田待的时间越久,柯扁台显露出来的劣质本性越多,令颜明月常有强烈的不安。

是因为那看起来不怀好意的眼神,是因为每当她跟别人有约必被加班,是因为那些带着黄颜色内容的视频,还是因为那脱口而出的“女人要做荡妇”的污言秽语……

颜明月不知道该如何抗击,但她知道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尽可能远离这个让她恶心的蠢货。

下午颜明月准点下班,跟老陶和李依依一起走进电梯,老陶对李依依说,“在你之前的那个策划不待见我。”

李依依笑着调侃,“那你是不是也怕我不待见你。”

老陶听了哈哈大笑。

颜明月在一旁暗自嘀咕,就你那迷之自信的样儿,被待见才怪哩。

姚娜娜跟颜明月说过,她写的文案在柯扁台那里已经过稿,她让老陶发给客户,结果这小子自作主张,让她重新修改。

入职及入行仅两个多月的老陶,曾把入职一个多月的颜明月单独叫到会议室,给她上课。她觉得老陶那源于霸道的控制欲,与柯扁台如出一辙,这也就难怪柯扁台平时器重他了,毕竟物以类聚。

老陶全名叫陶鑫,其实并不老,是大学刚毕业的新人,虽然经验不多,却极其自信。刚入职时,在公司经常说老子怎样怎样的,大家索性叫他老陶。

颜明月晚上在家上网,QQ传来新消息提示音,是姚娜娜发来的。“你们公司来了新策划吗?”

“对,两个女的。”

“那个李依依以前跟我是黑力的同事。”

颜明月发了个大吃一惊的表情过去,“这么巧?”

“她今天看到我在公司的群里,给我发信息聊天,她以前是客服。”

“这样啊,听她说在前公司是给各项目做工作总结和报表之类的,文案和策划做的不多,看她性格挺外向的。”

“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唉,感觉在公司里越做越不开心了。”

“柯总还没把你开了呀?”

颜明月瞬间不高兴了。实在想不明白,姚娜娜为什么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自问没有对她说过嘲讽的话,更没有对她落井下石,或是有过半点勾心斗角。

难道你就这么想我被开除?

当初你的离开,是柯扁台的频繁否定让你不痛快,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怎么就不能是我把柯扁台给炒了,而是他开除我?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颜明月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毫无理由的冒犯,姚娜娜开始说她到新公司后的情况,颜明月没兴致再回应,两人不冷不热地聊了几句就不再作声。

“同志们,我们开个会。”柯扁台大清早在客厅高声喊起来,像过节般兴奋。会议过程像是全员表彰大会,“小李现在进步挺快。”“老陶简直就是地产奇才。”“依依挺活跃的,给大家带来很多快乐。”“韩岚为大家的后勤保驾护航。”……

所有人都雨露均沾的被夸赞,唯独最后提到颜明月时,柯扁台毫不掩饰地拉长大黑脸,带着咄咄逼人的语气,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问,“明月你觉得你现在的工作水平怎么样,专业能力跟服务的项目匹配没有?为什么总是闷闷地干活?这份工资你领得心安吗?……”

会议室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在这场众目睽睽的PUA之下,颜明月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愤怒如同汹涌的潮水在心中奔腾翻滚。她的右手用力握笔,左手紧紧握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以此克制自己想要挥打出去的冲动。

她想冲柯扁台破口大骂,可千言万语冲到嘴边,又似有一股无形阻力将怒语硬生生压回喉咙,咽进肚里。

她满腔委屈,这些无端指责如同尖锐的刺刀,深深扎进她的心里。

一边是企图抗争的愤怒在内心深处横冲直撞,一边却又看似软弱闷郁任人宰割的纹丝不动。情绪在内心的动荡撕裂,转化成外在的最终表现,就是板起一张臭脸,一言不发地在记事本上重重划下如刀刻的线条,仅将满腔怒火发泄到纸面上,这是颜明月性格当中扭曲的一面。

明明很生气,也没怕柯扁台,可心头的怒火就是爆发不出来。

在孤儿院里一路被欺负长大的颜明月,早已在那样的环境中丧失了表达愤怒的能力,以及为自己争取利益的能力。那种长期被压迫至无能的性格缺陷不是短时间能改变的。以致于步入社会几年了,如今在职场里承受不少打压伤害,依然无法应对诸多恶意。

柯扁台看出来颜明月很愤怒了,这不是他最想看到的效果,但此时的情况,仅凭他一个巴掌拍不下去,他接着不咸不淡地说了各项目的近况,便怏怏地宣布散会。

回到办公室,平时大大咧咧的老陶给颜明月下工作单,说话明显比往常小心翼翼,也温柔多了,别的同事也是如此。大家都看出来,柯扁台在为难颜明月,而颜明月因此对柯扁台的厌恶更是成倍数增加。

这一连串的责难,本是柯扁台的刻意为之,他能感受到颜明月对他有意疏远,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清高的她明白利害关系,放低姿态。

如今柯扁台给李依依高于颜明月的工资,他希望颜明月很快知道,继而为这事争风吃醋。只要有情绪就好办了,该怎么做心知肚明,不把老板伺候舒服,就别想拿高工资。老子招你进来是花了钱的,不懂怎么让老板开心,那就调教到懂。

然而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让柯扁台没想到颜明月竟然软硬不吃。可即便这样,他依然不担心,只要颜明月还在这个行业,哪怕换行业,他都有办法掌控她。

“你过来一下。”

下午颜明月看到柯扁台发来的信息,心里一沉,眉头一皱,也不知这次叫过去又想骂什么。磨蹭了一会,她拿着记事本和笔到他办公室,如木头般硬梆梆地站在门口处,黑着脸,眼睛朝窗外看。

柯扁台见颜明月进了屋,便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似笑非笑,嘴里不阴不阳地说,“坐吧。”

颜明月刚坐下来,柯扁台竟然在她旁边的另一张沙发椅坐下。

“最近工作状态感觉怎么样?”

颜明月脑子飞速运转起来,他到底想干什么?现在但凡跟柯扁台沟通,她脑子里总要对他说的话迅速过一遍,猜测这话背后目的是什么。跟这种人打交道,真是费脑又累心。

以颜明月那点智商,此时想不通柯扁台的意图,而且上午开会被他臭骂的气性还没消,不想给他好脸色,于是继续板着臭脸,又带着点不屑的语气说,“就那样。”

柯扁台听了这敷衍的回应,自顾自地哈哈笑起来,“其实做策划挺有成就感的吧,你进公司后也做了不少项目,成长还挺快。”

他边说边将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明显过界伸到颜明月所坐沙发的扶手上,这又激起她的一阵恶心,身子往另一侧移了移。做得很明显。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旁边这个老渣男的嫌恶。

这时柯扁台那抖腿的老毛病又犯了,双腿像年月已久的劣质弹簧般抖动起来,继续说道,“房地产广告要智商很高才能做得好,而且有些创意策略,靠平面设计是表达不出来的,只能靠文案。有些内容,在公司里只有我和你才能写,别人都写不了。”

说到这,柯扁台停顿了一下紧盯着颜明月,企图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些变化,却只见到她依旧臭哄哄的脸。

“其实我是不在乎钱的,以后会给你们每人每年一千元的奖励,可以拿这笔钱来买书,或者出去旅游开眼界,我希望你们在我这里都能得到成长,快乐生活。”

然而颜明月却一点也快乐不起来,心里开始对柯扁台的这番话拆解。

这饼画得不够大呀,每年一千块钱,合着一个月不到一百块钱。既然有些内容别人写不了,为什么给我的工资还没别人的高?你什么时候把我的工资提高哪怕几百块钱,缩短我跟别人的距离,再来跟我说不在乎钱吧。

上午辱骂下午夸赞,而且此刻还是开着办公室的大门,当着大家的面来说这事,也不知这葫芦里究竟装着啥毒药?

在颜明月眼里,柯扁台对她的态度就像川剧变脸,有时像个诸事包容的善人,说她能力强态度好,有时又像个刻薄阴险的千年老狐狸。然而管他是百变千变还是万变,她对这个老板的印象却是愈加厌恶。

此时她心里有千万只草泥马在奔腾,但外表只能极力克制保持平静,她知道以自己的那点浅薄见识,论玩心机耍手段,跟柯扁台比差得不是一丁半点。不是他有多高明,只因太无耻。

对于柯扁台时常莫名其妙的苛责行为,颜明月在最开始时更多是以忍耐为主,她以为这样就能平息事态。可现实却是,她越逆来顺受,不公平的事情就越多,越过份。

总被欺负,骨子里的倔强性格压抑久了,总有爆发的那一天。

柯扁台在颜明月身上用的这招,阅历尚浅的她虽然看不懂,但她知道他不怀好意。他常对她说“看人很准”,这让她觉得,他大抵是将她看成傻蠢妞了。既便宜又好欺负,打两巴掌再给颗糖吃。

每当看到柯扁台那张胖到要腻出油的脸,颜明月心里常会生起一种夹带着恶心的恐惧。不是因为他长得丑,而是来自女人第六感的直接反应。就像恐怖片里的变态,即便不说话,也会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