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的往事令张氏再次沉浸于痛苦和悲伤的回忆之中。
如果不是为了小文龙,她恐怕早已随老爷和夫人去了,可她还肩负着夫人的临终托付,她立誓要完成这份嘱托,尽管那要比死亡还要艰难。
这时,张氏感觉身上一阵暖意,身后有人将一件棉袍披在了她的身上。
“大娘,天转凉了,还是回屋吧。”娇低的声音将悲痛中的张氏唤醒,一双玉手轻柔的搭在张氏的肩头。
她没有回头看,因为她太熟悉这个人了。
“披上这棉袍暖和多了,还是芯草知道疼人。” 张氏一边抚摸着那双小手一边问道:“今年有十八了吧?”
叫芯草的女孩绕到张氏的面前,略带羞涩的点了点头。看她宛如出水芙蓉,又似牡丹盛开,正是:眉间轻吹杨柳风,眸中含情自懵懂,美玉点缀樱桃口,西子面红与卿争。好一个绝色佳人!
张氏一笑:“一转眼,你都进府十年了,刚来的时候还是个小丫头,如今已出落的如此标致。”
芯草也捂住了张氏的手,轻声说道:“芯草自幼飘零无依,能侍奉大娘和主人是芯草的福分,大娘视我如亲生,主人也真心善待于我,从不把我当下人看,如此大恩,芯草终生侍奉也不能报万一。”
张氏把芯草拉到身边坐下,抚摸着芯草的头发,如同母亲在抚摸着自己的女儿,默默地享受着这温馨的一刻。
十年前,府中给陆文龙选都女,在使女秀坊的众多汉族女孩中,昌平王府选中了芯草。
所谓都女,大多是身份低微但相貌出众的少女,从小就在主人身边服侍,做为主人的贴身侍女,照顾主人的饮食起居。通常情况下,都女的地位较普通的婢女要高,她们虽然没有资格成为正房,但在成年后大多会被主人收为妾室。
芯草就这样住进了昌平王府,那一年芯草八岁,陆文龙六岁。虽然都是孩子,可小芯草很懂事,每日都会做很多力所能及的事,并时常带着小文龙和小琼芳玩耍。
十年来,芯草对文龙悉心照顾,对张氏也是无微不至,如今芯草也从一个小女孩长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可人儿。可能是因为都是汉人又同是苦命之人,张氏十分喜爱芯草,张氏与芯草不是母女又亲如母女,这是一种情感的自然流露,绝非刻意为之。
其实张氏已然认定了芯草,如今陆文龙已经长大成人,张氏有意让他收了芯草,只是没有问过这二人的意思。男人先收妾室,后娶正房是很平常的事,况且以陆文龙现今的心思娶琼芳过门是迟早的事,这一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芯草与琼芳姐妹情深,若是收了芯草再娶琼芳应当无妨。
芯草比张氏和文龙晚近王府三年,而就在那前一年,金兵攻克大宋首府汴梁,俘虏了徽、钦二帝,以及皇族子弟、嫔妃、朝臣、卿贵、宫女等三千余人北上金国,并且将国库钱粮、公私积蓄洗劫一空,人类历史上最为繁荣的大宋王朝就此灭亡,天下间的宋人都深深地体会到亡国之痛。尽管此后,不甘败亡的宋人,又拥立康王赵构为新皇帝,在临安建立了新的政权,延续大宋国祚,可此时的宋人再没有早前的优越感,因为他们失去了象征着天下正统的中原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