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广德在崩山堡粗茶淡饭混日子,不是说他不孝顺,毕竟来自后世,那时候的一些习惯和意识依旧占据着他的想法,所以对丁忧这事儿打心底是颇不以为然。
有这些想法,并不代表他就能把话说出来,只能憋在心里,尽量找点事儿给自己做,好消磨时间。
他可不知道在京城最后的盟友此时已经被高拱、张居正逼到绝路上了。
现在的高拱,已经成为内阁真正的首辅,李春芳乞归奏疏已经在上个月被隆庆皇帝批红,这会儿应该还在回老家的路上。
而顺次递补,张居正成为次辅,而殷士谵依旧是辅臣。
这样的排位,足够把殷士谵压得死死的,让他在内阁失去了全部话语权。
当初能够在内阁呼风唤雨,那是因为首辅李春芳不怎么理事,又有次辅陈以勤和魏广德帮忙,自然让他在内阁话语权大增,而现在的变化,巨大的落差让殷士谵一时就有些适应不来。
为此,他对高拱的仇恨更甚,在内阁议事时,经常因为政见不和与高拱、张居正发生争议。
当然,最后的输家依旧是他,不过他却没发觉自己的意见很多时候都是在为反对而反对,却好似找到乐趣般,想法设法给高拱拆台。
他乐此不疲,却让高拱和张居正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巨变,欲除之而后快。
虽然高拱和张居正也是面和心不合,可毕竟他们行事还是先从公心上考虑,那就是为国解忧。
现在殷士谵在阁议中的发言,大多都是赌气式的和高拱争议,打擂台,自然让他们心生不满。
实际上,在内阁这些变化中,张居正其实是走了一步臭棋。
如果是魏广德站在他的角度,很大概率上除了根本性的朝政会坚持己见,和高拱站在一起,对一些不是那么重要,或者说影响不大的政务,或许他就是调头支持殷士谵。
现在内阁三人,其实代表着三股势力,维持住这样的局面,对于张居正来说才是最有利的。
以次辅的身份在其中周旋,左右逢源,才能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但是他没有,而是按照本心,却无形中加大了内阁的分裂,直到他和高拱都坐不住了。
当然,或许张居正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考虑到高拱自任首辅后,唯我独尊,容不得别人的半点不同意见。
作为次辅的张居正,感觉到高拱的权力欲望太过强烈,很难与他共事,更多时候沉默不语,明知道高拱不对的地方,也不敢指出来罢了。
而他的沉默,就被殷士谵看成张居正支持高拱的表现,把本该在这个时候联合起来的两个人给分开。
“工部商议了给事中李贵和提议在山东地区开凿一条新水道的奏议,觉得开挖新河把胶河和莱河连通起来是可行的。
若是胶莱运河完成,则黄河水患之时,漕船可在淮安出海,沿海岸线驾船走胶莱运河,避开黄河水道,从天津入内河直抵通州。
今日召集大家,就是说说此事。”
高拱坐在首辅位置上,看着旁边的张居正和下首的殷士谵,说明此次开会的原因。
“我先表个态,我是很支持李贵和的建议的,黄河这几年连年泛滥,朝廷花费巨资维护,可决口依旧,漕运几近断绝。
按照工部的测算,两年完工,就可以保证通州粮仓在耗尽存粮前,江南漕粮可以安全抵达通州。
此事,不能拖。”
高拱这么说,其实就已经摆明了车马炮,他已经决定要开凿新河道,避开黄河。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张居正听见高拱这么说,心中有些发恼却不好表现出来,高拱就在一旁虎视眈眈看着。
他这次依旧是默不作声,只是在高拱话语落下之时“习惯”性点点头。
不过辅臣殷士谵此时却是皱起眉头,李贵和的建议他早前也看过奏议,为此还找了工部的人咨询可行性。
工部熟悉水情的主事告诉他的是,此项建议其实元朝时就有人提出过,不过最后没有开工,因为派去勘察河道的官员回来后表示,水道地形复杂,很难开凿。
同时,山东境内河道,不管是胶河还是莱河,水量都偏小,没有外水,工程又耗资巨大,建成后可能因水量达不到而不能通航,实际意义不大,劳民伤财。
有元朝的前车之鉴,殷士谵自然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