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的背面附上了冯天养在广州居住的地址。
广州和香港之间往来海商众多,两人都有官方身份,找人捎封信件都是极为便利之事。
“可以。”
容闳犹豫片刻,决定接受这一建议,在回复冯天养的同时在纸条背面附上了自己的联系地址。
看到容闳的回复,冯天养也是振奋不已,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时激动无言,这时听见门外已传来脚步声和交谈声,心知又要到了下午谈判时间,于是打消再写纸条的念头,整理好衣着迈步离开房门。
那边容闳也恰巧出门,两人四目相对,心照不宣的同时点了点头,然后各自前往谈判厅。
双方会谈时日渐长,各自使节都有些疲惫,得到苏峻堂授意的佟士刚便提议双方暂且歇息两天,各自返回禀报这一阶段会谈情况。
英方也想结束这种毫无意义的试探,于是双方约定各自返回汇报,五日后再谈,到时候会谈等级将会有所提升,苏峻堂将会适时和斯莱特专使进行直接会谈。
当日下午的会谈早早结束,冯天养带着几名护卫先是到码头坐了一夜的船,然后天明在岸边换上早就准备好的马匹,一路奔波劳累,在第二天上午总算赶回了总督府,见到了提前一日返回广州的恩师苏峻堂。
“持正,你先去梳洗收拾一番,换一身衣服,稍后总督要召你到后堂议事。”
苏峻堂一面伏案疾书,一面吩咐道。
“恩师也休息一会儿吧。”
冯天养见苏峻堂顶着一双大大的黑眼圈,猜测对方怕是也一夜未眠,于是出言相劝。
“无妨,我昨日还歇了一个多时辰,就是今日清晨起得早了些,你快去梳洗,不要耽误时间。”
苏峻堂忙的头也来不及抬,边说话边挥手赶人,冯天养无奈只好找到出门,打算随便找个管事让他领着自己去梳洗换衣,却未想房门外万祥鹏早已等待多时,将冯天养领到一间澡房。
澡房内有个两米多宽,一米多高的大浴桶,桶内热气腾腾,几名仆人排列一旁,明显是专门在候着,让进门的冯天养有些发愣。
“冯县伯,这是总督老爷亲自吩咐的,旁人可轻易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万祥鹏见状,一面亲自招呼几名仆人帮助冯天养梳洗更衣一面解释。
“多谢总督厚恩,卑职感激不尽!”
冯天养先是朝着后堂方向深深一躬,做出一番恭敬感恩的样子,然后才迈进澡桶。
享受着众人的服务,冯天养在热气腾腾中闭上双目,回想起月余前自己费尽心思也无法见叶名琛一面之时,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洗漱完换上干净衣服,早有人在门外等候,将冯天养一路领到了后堂。
后堂书案旁摆放着七把椅子,主位的一张太师椅自是叶名琛之位,而剩余客位的六把椅子上有五把都已坐了人,正是叶名琛总督府的五位核心幕僚。
客位之中,为首的是苏峻堂,他是总督府前任幕僚长,现职的本省正三品按察使,坐第一把椅子名正言顺。
第二位是赵寒枫,现任幕僚长兼任广州肇庆府候补知府,正四品的官职。
第三位是谈元益,官身是广东盐运使同知,从四品的官职。
第四位是仲喆,目前暂无官身,却是两广名儒,粤秀书院山长。
第五位是毕澄,曾任正五品的通政司参议,四年前母丧丁忧回粤,后被叶名琛招揽入幕府。
冯天养进入堂中后,先是向众人逐个行礼,然后在赵寒枫的示意下坐在了最后一把椅子上。
且说,几人虽然昨日已经看到了苏峻堂和冯天养联名提交的七条建议,知道冯天养确有才华而且已被苏峻堂收为弟子,但看到冯天养与他们同坐一列,众人之反应各有不同。
苏峻堂且自不提,赵寒枫面色和煦,谈元益神色肃穆,仲喆面色阴郁,毕澄眉头紧皱,而环顾了众人脸色后的冯天养却泰然自若的拿起自己面前的那份文稿看了起来。
文稿每人一份,上面是总督府幕僚根据往年档案暂时统计来的两省船只装备存储情况。
红单船一个月内可筹集八十艘,后续筹集难度较小,满足两百艘问题不大,协助训练操帆划桨的船员也基本能满足需求。
两省共存有火药十四万七千斤,勉强只够两广沿江沿海各处炮台自用,而且火药质量较差,威力仅约为英人火药四成左右。
各处炮台共有八磅炮三百四十三门,六磅炮一百三十门,但仅有九十门可以安装到船上,剩下的因为铸造技术落后,导致炮身笨重无法拆卸。
火炮的弹丸则相对充足,且制造技术简单,基本能满足供应。
炮手奇缺,别说支援水师,连满足现有炮台之需要都差四成缺口。
冯天养边看边点头,文稿所列情况与他前日的猜测出入不大。
关键的环节果然卡在了火炮、火药、炮手上面,而以上三方面的资源,基本都被英国人垄断了。
所以今日的核心议题大概便是如何与英国人交涉了。
冯天养心中有了结论,心中慢慢思考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过了有一刻钟时间,身着全套朝服打扮的叶名琛大步迈入后堂,一边在管事的帮助下更换便服,一边示意众位幕僚安坐。
“诸位,今日请大家前来只议一事,如何与英人交涉,诸位可畅所欲言,只要于国有利,本督无有不从。”
叶名琛落座后,简介直白的挑明了今天的议题。